葉沐笙笑了:“人間日月輪轉,萬物順時而生,死後靈魂投胎轉世,要到冥司地府入轉生輪,然而在這人間與冥司之間卻還有一處地方,是靈魂的必經之處,這裡時光逆轉,日夜颠倒,萬物逆向而生,意在将靈魂回歸最初。如果将人間比作順界,那麼這裡,便是逆界了。隻有經曆了逆界的洗禮,才能去往冥司投胎轉生。”
葉沐笙說着,眼神瞟了下沈臨的後頸,微笑着道:“每個人的靈魂皆有兩種印記,明印是在活着的時侯攜帶的,因有肉身的遮蔽,所以并不會顯現。而人死後靈魂脫離肉身來到逆界,通常都是從接元橋上來,先到駁元驿登記更換了暗印,然後才能在逆界留存。但是公子你……”
沈臨見他話說到一半停頓了,便開口道:“都說我是雙印之人,那我定是和旁人不一樣,葉先生不妨直說,我也想弄清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葉沐笙點點頭,擡起右手,掌心變幻出兩面銅鏡,他遞給沈臨一面,自己拿着另一面走到他身後說:“請沈公子撩起頭發自己看一看便知道了。”
沈臨一手舉着鏡子,一手撩起了披在後頸的頭發,透過手裡的銅鏡看到葉沐笙那面鏡子裡的畫面,自己脖子後面竟然隐隐有兩片發亮的圖文,一片發黃光,一片發藍光,盡管不是太亮,可要是把頭發全都撩起來,也算很明顯了。
“這就是…雙印?”沈臨驚訝道。
“黃為明印,藍為暗印,沈公子現在親眼所見,應該信了吧。”
信是沒錯,這逆界匪夷所思,但沈臨并不是不相信,隻是他不理解,他不明白為何偏偏是自己與他人不同,還有這雙印究竟是怎麼回事。就為這兩個印記,自打來了逆界就沒消停過,一直被追捕……
想到這裡,沈臨放下頭發,将鏡子遞還給葉沐笙,開口問道:“葉先生,那些夜行司的人為何要抓我?還有那個騙子擎涳,他是什麼人?”
葉沐笙笑了笑回答道:“擎涳是皓涅神大人,所謂皓涅神,便是掌管這順逆兩界往來的神官,他立于明暗之間,非黑亦非白,任何一界都奈何不了他,世間所有生靈都要聽從他的調遣,他便是比閻王還要高階的神官,怎麼會是騙子呢。”
沒想到這個騙子竟然如此厲害,但沈臨還是氣不過,他撇撇嘴冷哼一聲道:“這麼偉大的神官,抓人為何不大大方方地抓,反倒使詐,還說不是騙子!”
葉沐笙笑着搖搖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回答了沈臨方才另一個問題:“至于夜行司,是這逆界之中的執法者,你可以理解成人間的衙門、官兵。夜行司的侍長名為烺篂,是個狠角色,興許你以後有機會能認識他。”
“算了吧,逆界的人都不好惹,我初來乍到,少惹為妙。”沈臨歎了口氣:“葉先生,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他們為何要抓我,有雙印又怎麼了,難道不配在順逆兩界活着?”
“并非如此,”葉沐笙道,“沈公子已知順逆二界,也知明暗兩印,但公子可知有些靈魂是沒有這兩個印的,它們或許是在人間做了極惡之事,又或許是在逆界違反了夜行司的法令,總之是被剝去了印記,變成了幽魂,這些幽魂隻能永世在怨靈坳中飄蕩,再無轉世的可能。所以久而久之,有些幽魂會生出惡念,想方設法潛入人間和逆界,隻為奪取他人的印記,從而能夠去冥司投胎轉世。”
葉沐笙再次瞥了一眼沈臨的後頸,繼續道:“然而傳說在逆界中有個燼爐,如果能将明暗兩印連同自己的靈魂一同投入燼爐,就會得到永生。所以,你這擁有雙印的人,既有可能招來怨靈坳的幽魂觊觎,也有可能你本身就是那些幽魂僞裝成的,隻想潛入逆界來尋找燼爐。所以,夜行司必然要把你抓起來。”
原來如此,沈臨明白了,沒想到這奇怪的印也有人惦記,甚至會招來殺身之禍。沈臨是個訟師,接觸過不少駭人聽聞的案子,想得多了,膽子自然就變小了,其實說白了就是慫。他惜命怕死,要是真的被幽魂奪了印而永世不得超生,他真要吓出毛病來的。
“可我能躲去哪兒呢?”沈臨毫無頭緒。
葉沐笙說:“哪裡都可以,逆界與人間除了時間順逆不同,其餘的都一樣,隻有在這裡徹底放下了前生執念,才能去冥界投胎轉生。這過程可長可短,或許是三五年,也或許是幾十年,所以,要想在逆界中生存,葉某建議你可以去城中找個營生,或者也可以去田郊置地務農,隻要将印記藏好,便無大礙。”
說話間,太陽已升到最高處,晌午的天氣是最熱的,葉沐笙用衣袖遮了遮刺眼的陽光,看了眼駁元驿正門的方向說:“已經在這裡耽擱太久,再待下去怕是要被人發現了,沈公子保重,葉某隻能送您到這兒了。”
沈臨剛要拱手拜别,就聽葉沐笙又說道:“哦對了,鄙人這裡有一方避蚊膏藥,沈公子不如先貼在脖子上,擋住印記便能躲過不少無妄之災。”
葉沐笙從袖口裡掏出一片四四方方的膏藥遞過去,這避蚊藥的味道倒是沒有想象中的刺鼻,反而有些微清幽的氣息,聞起來叫人心曠神怡。
沈臨趕忙貼在後脖頸上,擋住了那兩塊印記,他拱手對葉沐笙行了個大禮,道:“多謝葉公子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