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起了一陣風,将居靈湖的水面激起波瀾。
擎涳不再搭理沈臨,自顧自向前走得飛快。沈臨忙在後面緊跟,支支吾吾了許久才說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擎涳并未搭話,隻是臉色漸沉,沈臨便繼續道:“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怎麼會對神主……”
擎涳忽然一個轉身,表情嚴肅,眼神兇厲地瞪着他,似乎是不許他再提此事。沈臨慌忙住了口,一臉尴尬地陪笑道:“是我錯了。”
擎涳不說話,就站在那逆光的湖邊,靜靜看着他。沈臨忽然覺得眼前的人雖然怒氣正盛,但卻有種說不出的溫婉氣質,周身被陽光灑落,整個人散發着柔和的光暈,印象中的天仙下凡,也不過如此。
“我真的知錯了,神主别生氣,好不好?”沈臨語氣輕柔地說着。
不知為何,本來還怒氣滿滿的擎涳,被沈臨哄小孩兒似的哄了這一句,突然心裡一暖,竟有些癢癢的,怒氣瞬間散了大半。
但他生怕這家夥蹬鼻子上臉,所以依舊沒給好臉色,沈臨忙瘋狂思考該說些什麼話才能讓神主大人放過他,不然他擔心自己今天有可能會死在這片楓林中,甚至都沒個全屍。
正琢磨着,從那火紅茂密的楓樹林中,忽然飛來一隻小鳥,這小鳥比尋常鳥兒要更小一些,通體灰綠色,泛着淡淡的熒光。
它徑直飛到了擎涳的肩頭,對着他的耳朵輕柔地喳喳叫了幾聲,擎涳聽後,眉頭微皺。沒一會兒,那小鳥說完話就轉身飛回了楓林,消失不見了。
沈臨很是驚訝地問擎涳:“這是什麼?”
擎涳道:“烺篂養的千語鳥。”
“烺大人也會養寵物?!”沈臨着實沒想到,“那鳥兒跟神主說了什麼?”
擎涳沒有回答,隻是皺着眉頭:“先回去。”
兩人匆忙趕回駁元驿,一進門就看見烺篂和姜祿阱從正殿中迎了出來,烺篂先跟擎涳行了禮,然後瞥見擎涳身邊的沈臨,左臉頰泛紅,還有些腫脹,細看甚至能發現上面有淡淡的指印,于是烺篂吃驚地問道:“你臉怎麼了?耍流氓讓人給打了?”
這…不得不說,烺篂猜得是真準,一針見血,直戳要害。
他這話頓時讓場面尴尬起來,擎涳的臉黑裡透着紅,堪比煤爐中未燃盡的煤灰。
而沈臨則偷偷瞄了神主大人一眼,不敢說實話,隻好捂着臉頰笑了笑道:“走路沒注意,摔了。”
烺篂納悶兒:“那這五個指頭印是?……”
“那個…楓葉,是楓葉染的,正好像個手印。”
這蹩腳的理由一聽就是胡扯,但烺篂又實在想不通誰打了沈臨一巴掌,難道是神主?但神主就算打也不會甩巴掌啊,直接用火蛇捆了他不就得了。甩巴掌這看似兇狠,實則嬌嗔的手法,不可能是神主會用的,絕對不可能!
沈臨見狀,借口鬧肚子,便趕緊逃離了這尴尬的境地。擎涳也不容烺篂深究,趕忙切入了正題,問他道:“千語鳥說有要事,什麼要事?”
一旁的姜祿阱忙說道:“神主,屬下奉您之命去查了四方碑上關于地脈的記載,确實隻有寥寥幾句,并無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是屬下卻在上面查到了關于夜遊魂的記錄。”
之前在怨靈坳時,就有一隻夜遊魂從那奇怪的四方小鐵盒中溜走,後來為了處理青枝的事,擎涳便耽擱了,一直沒機會去尋那隻夜遊魂,好在姜祿阱查到了線索。
“碑文怎麼說?”擎涳問。
姜祿阱道:“四方碑上說,夜遊魂乃上古夢神——月神青創造出來,用于巡視人間夢境的魂靈。但後因月神青觸犯天規,被剝去了仙靈,她的那些夜遊魂手下便也不知所蹤。至于為何突然出現在怨靈坳,屬下猜測,或許是有人繼月神青之後,掌管了夜遊魂,現在又因某種原因将它們放出,至于目的是好是壞,恐怕還要再細究。”
如果真是有人故意将夜遊魂放出,那麼他的目的多半不會是友好的,隻看之前被夢境欺騙的張生來,還有那珲柟宮裡畏罪自盡的宮女便知,有可能都是被夜遊魂影響了夢境,所以才犯下罪行的。
“這月神青現在何處?”
“碑文隻說月神青因觸犯天規,被貶于人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記載。”
擎涳想了想道:“夜遊魂被發現于怨靈坳,若月神青在人間,那麼夜遊魂定與其無關。可世上萬事都并不絕對,要先确定月神青的去處,才能進一步确認夜遊魂是否還由其掌控。”
擎涳吩咐姜祿阱:“既然夜遊魂可以突破怨靈坳的禁制來到逆界,也就說明它也可随意穿梭在三界之中,你回去之後,先要加固四方碑的守界禁制,然後多派些人手在逆界搜尋那類似的四方鐵盒。”
“是,屬下明白,但是神主,上次在怨靈坳的時候,你還記不記得那個把裝有夜遊魂的小鐵盒交給你的那個小男孩兒?
“郁衡?”
“對,我記得他說那鐵盒是在他家附近撿到的,我想既然能讓一個孩子随意在家門口撿到,恐怕故意放出夜遊魂的人,定是沒有目的性,或者說,他就是想讓人随意拾取,誰碰到誰倒黴,讓它們在三界随機作亂,可見這人心性惡劣,也許是在下一盤大棋。”
姜祿阱的分析不無道理,擎涳想了想說道:“你再去一趟怨靈坳,找到郁衡說的那片枯林,看看是否還有其他沒被打開的鐵盒,還有怨靈坳的其他地方,凡是有類似的鐵盒,暫且收集起來,先封印住,防止其他夜遊魂脫逃。”
姜祿阱道:“是,屬下明白。”
擎涳:“我讓烺篂帶幾個夜行司的人随你同去。”
這話一出口,一旁的烺篂驚訝道:“神主,這…姜祿阱他自己一個人足夠,我去不是多餘嘛!”
擎涳道:“怨靈坳兇險,你此去一來是幫忙尋夜遊魂,二來,也是為了保護姜祿阱,若姜宮主此行有何閃失,我惟你是問。”
被擎涳下了命令,烺篂不敢再推辭,隻好一臉不情願地應了聲:“…是…屬下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