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何人?”
明羅殿中昏暗無比,隻有寥寥幾盞燭燈立在牆壁上,幸好是紅燭而不是白燭,不然還真的像話本上描述的陰曹地府一般。
坐在殿中的人陷入暗影中,沈臨看不清他的臉,旁邊還站着一個身着白衣的侍衛,那侍衛見沈臨不說話,便又開口道:“厲王問話,速速禀明。”
這聲音沈臨聽出來了,正是方才在殿外一直與他對話的那個人,他微微颔首,對着座上的人行了個禮,誠懇地回答道:“在下沈臨,來自逆界,此次前往冥界求見厲王殿下,是想向殿下借取冰淩玉魄,為皓涅神擎涳療傷。”
厲塭問:“皓涅神何故傷得如此嚴重?”
沈臨道:“月蝕那夜,怨靈坳紅石崩塌,神主動用神力鎮壓,筋脈卻被火漿之力灼傷,所以急需冰淩玉魄來助神主退散火毒。”
聽了這話,厲塭想了想道:“我記得,現在的皓涅神,是先前皓涅神曦光的徒弟?”
“正是。”
“這樣的話,那他的法力應該很強才對,怎麼區區一些紅石,就會傷得如此嚴重?”厲塭疑惑。
沈臨攥緊了手心,深深歎氣道:“因為,在前往怨靈坳之前,神主就因逆轉夜遊魂的魂元而被反噬,所以才會……”
提起這件事,沈臨心中不免難受,本來自己可以替他去承受這份痛苦,但卻被神明溺愛成了一個廢物。于是他眉眼間帶了些許心疼,沒有繼續說完。
厲塭卻淡淡一笑:“哦?那天竟發生了這麼多事?看來我久居這明羅殿中,竟連外面的新鮮事都不知道,是該出門轉轉了。”
站在厲塭身旁的白衣侍衛開口道:“殿下日理萬機,沒空理會這些與冥界無關之事倒也合乎情理。”
厲塭笑了,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了沈臨的面前,這時沈臨才看清他的臉,原本以為冥界的閻王是個長得兇神惡煞,十分吓人的鬼怪。可誰知,竟然是個面容俊朗的男子,沒有滿臉橫肉,沒有絡腮胡子,隻有一雙劍眉星目,過于鮮豔的紅唇将臉色映襯得更加蒼白,但卻并不難看。
厲塭看着沈臨,笑着問他:“你是擎涳的屬下嗎?”
沈臨想了想道:“算是。”
“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什麼叫‘算是’?”
沈臨卻笑了,說:“隻要神主願意,我可以是任何身份,侍衛、仆役、屬下,甚至……”
沈臨語塞,但厲塭卻挑了挑眉,眼神中透着戲谑。
“哦?看來沈公子真是個全才,既然如此,想必就算沒有冰淩玉魄,你也能将你家神主照顧得很好,我冥界法寶不能随随便便外借,你回去吧。”厲塭說着,便背過身去。
聞言,沈臨忙開口道:“厲王殿下要見死不救嗎?”
厲塭冷笑着:“堂堂皓涅神,就算沒有我的玉魄,想必也死不了吧。”
沈臨:“雖不至死,但我卻想要他安然無恙,沒有半分傷痛,哪怕受到一分一毫的傷害都不行。難道厲王殿下如此冷漠,不能體會這樣的心情,就從沒有一個人能讓殿下如此憂心過嗎?”
沈臨的話,讓大殿内瞬間陷入冷寂,一旁的白衣侍衛見厲塭不說話,便冷着臉呵斥沈臨:“大膽!你是什麼人,也配過問殿下的私事!”
白衣侍衛剛要将沈臨趕出明羅殿,就見厲塭擡起手,制止了他,說道:“長鶴,無妨,這位沈公子想必是太過心急才口不擇言的。”
這時,厲塭再次轉過身看向沈臨,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說:“就算‘憂心’又怎樣?命數已定,人又如何違抗得了天命?還是别天真了,不管是神是人,都順其自然不好嗎?”
沈臨搖搖頭:“世上萬事,不到最後一刻,又怎知天命是如何安排的呢?厲王或許不相信天,但我這平平無奇的凡人卻一直被神明庇佑着,這何嘗不是一種天賜?”
他說着,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從衣袋裡拿出葉沐笙給他的那枚琉璃葉片,托在手心遞到厲塭面前,說道:“殿下請看此物,是駁元驿大司寇葉沐笙交予我的,他說望殿下看過此物,能念及與葉先生的交情,而賣我這個面子。”
厲塭的眼神停留在那枚琉璃葉上,瞬間變得有些慌亂,他原本泰然自若的表情蕩然無存,眼波微動,陷入沉默。
等了一會兒,沈臨試探着開口道:“厲王殿下?可還認識這枚葉片?”
厲塭回了神,他将葉片拿在手中,緊緊攥住,然後深深歎息道:“當然認識,他……還好嗎?”
“殿下是問葉先生?”沈臨道,“葉先生每日除了在書齋讀書,就是去閣樓研究棋譜,偶爾幫大家解決一些問題,過得清靜悠閑,怡然自得。”
聽了這話,厲塭卻笑了,笑意中帶着幾分自嘲:“不愧是他,倒也真喜歡這樣的日子。”
他說着,轉而看向沈臨:“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