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衡臉上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他低着頭道：“因為我娘說，正是他害我們被降罰于怨靈坳的。”

“此話怎講？”擎涳更加疑惑不解。

郁衡道：“我娘曾是北海邊一農戶之女，一日，她在林中遇見一個受傷的男子，便将他帶回家中醫治，那男子便是我爹，應璇。他與海底異族交戰多日，身負重傷，醒來後見自己身處一戶農家，身上的傷口被敷上了厚厚的藥草，有的甚至已經開始愈合，他便覺得奇怪。這時我娘端着藥膏進屋，見他醒了忙上前查看他的傷勢，我爹便對溫柔美麗的我娘一見鐘情。”

“再後來，他傷勢痊愈，要回海底處理戰事，便向我娘挑明了身份，說待海底混戰結束，定要接我娘去蛟龍宮殿居住。結果，就在他離開的第十日，我娘卻收到了玉蛟龍王大婚的喜訊，說龍王要娶魚族公主為妻，就連隔壁村廟都趁機擺上了祈雨求豐收的祭台。然而那時，我娘已有身孕，她日日到北海邊等我爹，一等就是好幾個月，卻始終沒有等到他。”

“北海一望無際，水中遊過幾條奇怪的魚，長着人形的四肢，魚的尾巴，還有類似于龍鱗的閃光鱗片。村裡的老人都說，那叫‘蛟魚’，是蛟王和魚族公主所生，他們還在村廟的祭台上加了好多的貢品，以恭賀蛟王和公主恩愛幸福，兒孫滿堂。我娘萬念俱灰，推翻了桌上的紅燭，一把火燒了村廟。但卻無意中将村廟周邊的房屋一并燒毀，牽連了數十條無辜的人性命，所以才被降罰于怨靈坳。”

聽了郁衡的講述，所有人皆大吃一驚，但也瞬間明白為何郁衡的母親身懷有孕卻還犯下被降罰于怨靈坳的大罪，也明白為何總感覺郁衡這小孩兒和怨靈坳的氛圍格格不入，他本就不是惡靈，他是蛟王之子，是仙靈的後裔。

擎涳慢慢蹲在郁衡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頭，語氣輕柔地說道：“别傷心，都過去了。”

不知是不是神主大人太過溫柔，郁衡内心的傷感和委屈瞬間湧出，他哭着說道：“其實我娘也後悔極了，她根本沒想要害人的，她一直跟我說，要忏悔，要贖罪，就是因為那些無辜被火情牽連的百姓，我娘她即便身在怨靈坳都不能心安。所以，有一回擔紅石的時候，她無意中被紅石灼傷，卻甯死都不肯用極寒冰石為自己療傷，她魂靈消散之前将冰石和龍鱗都交給我，又告訴了我關于親生父親的所有事情，然後她松了一口氣，說終于能贖清這一世的冤孽了，她被紅石擊散魂魄，從此便消失于天際。”

郁衡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擎涳，說道：“漂亮仙君，我娘真的不是故意傷害那些人的，她知道錯了，她不是壞人……”

擎涳幫郁衡将淚水擦幹，微笑道：“并不是所有惡靈都十惡不赦，别哭了，你娘也不希望看到你為他傷心落淚。”

郁衡用衣袖蹭幹了臉上的淚痕，低頭在身上背着的小布包裡翻找出一隻小錦囊，打開錦囊，将裡面的東西倒在手心，捧給擎涳道：“漂亮仙君，你看，這就是玉蛟龍鱗，你拿去用吧。”

郁衡的手心裡托着三片半透明的鱗片，即使沒有日光的照射，也能看到鱗片上泛着的層層波光，煞是好看。擎涳道：“這或許是你爹留給你唯一的東西，你确定要交給我嗎？”

郁衡猛點頭：“确定！漂亮仙君你盡管拿去，我從未見過我爹，他抛棄我娘，就算留給我再好的東西我也不稀罕，我娘若是知道我把鱗片交給仙君去拯救三界，她一定會特别高興的！”

此時，擎涳注意到站在他身邊的沈臨似乎許久都沒有說話，便轉頭看向他，卻看見了他臉上稍縱即逝的一抹哀傷。沈臨見擎涳回望自己，忙回了神，朝擎涳淡淡一笑，指着他手上這幾枚透光的鱗片問道：“這些算是屬水的至純之物嗎？”

擎涳點點頭：“玉蛟龍依水而生，傍水而居，從誕生到仙化都是在水中完成，屬至極之水，必定可用。”

“金、木、土、水都已确定，還差火。”姜祿阱道。

擎涳站起身，将龍鱗收好，說道：“我的神法便是屬火的，到時直接覆加于時輪之上便可。”

他說着，回頭下令道：“烺篂。”

“屬下在。”

“你速去調派夜行司侍衛死守接元橋和歸元橋的出入口，以防亡靈趁機霍亂三界。”

“屬下遵命。”

“姜祿阱。”擎涳又開口道。

“屬下領命。”

“你元神不穩，留在珲柟宮靜息。”

姜祿阱忙說道：“神主，屬下已無大礙，此刻正是三界非常時期，還請神主盡管委派任務于我。”

擎涳未語，一旁的烺篂卻微微皺眉，小聲跟姜祿阱說道：“你又逞強！看看你那臉色，都快成一張白紙了！”

姜祿阱：“我天生麗質，皮膚生的白皙！”

烺篂：“我呸！老狐狸你就嘴硬！聽神主的，在宮裡好生休息，我們用不着你添亂！”

姜祿阱：“烺篂你又原形畢露了是吧？剛才還以為你學會說好聽的話了。”

擎涳打斷了他倆的吵鬧，開口道：“姜祿阱，你神息确實不穩，若怨靈坳再一次淪陷，你肯定抵不住。既然你執意不肯靜修，那便這樣，你去收集方才說的那幾樣至純之物回來，我來守四方碑便是。”

姜祿阱忙道：“是，屬下遵命！”

郁衡見大家都有任務，便仰起頭問擎涳：“漂亮仙君，那我呢？我能幫你們做什麼？”

擎涳看着眼前這滿臉渴望的小孩兒，揮手幻出一張黑色信箋，遞給郁衡道：“你用這信箋給玉鎏盞傳信，讓赤焰鬼想法送出幾枚地脈紅石。”

“是！我知道了！”被委派了任務的小孩兒高興極了，忙接過信箋，恭恭敬敬地跟擎涳行了個禮，然後跑去一邊給赤焰鬼寫起信來。

待他們領命離開，沈臨本想前往燼爐查看究竟，卻被擎涳拉住了手腕，沈臨不解地問：“怎麼了？是不是還有什麼要準備的？我可以幫你去做。”

擎涳搖搖頭，望着沈臨的眼睛，猶豫了片刻說道：“方才郁衡講述他身世時，我見你一直沒有說話，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為何你的父母會留給你一方火靈石？為何他們會執有三界聖物？他們到底為何人？如果實在好奇，不如用雙印之力查看一番，雖然不知探查自己的前生虛境是否會有反噬，但我會守在你身邊保你無恙。”

沈臨聞言，淡淡一笑道：“我的确是很好奇，不過……”

他回握住擎涳的手，輕聲歎息：“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比起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此刻幫你恢複三界平穩才是頭等大事。”

沈臨笑着輕輕捏了捏擎涳的手心，撫平他緊鎖的眉心，道：“神主大人，就先讓我護你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