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他?”花夢小心翼翼問。
“我迷戀他。”時朝忽然眨了眨眼,認命似的,眸光黯淡下來,嘴角帶着一絲自嘲的笑,“真是無可救藥。”
“迷戀……”花夢琢磨着這個詞,感覺大事不妙。
時朝偏愛耀眼的東西,從小到大皆如是。
高一入校,她在學校貼吧搜哪個食堂好吃,意外點進一個校内風雲人物榜的帖子,有一張男生低着頭撥弄吉他的照片,被置頂蓋了幾千樓。
時朝将那張照片點擊放大,一邊喝着西瓜汁一邊仔細端詳。
切,長得也就這樣嘛,和明星比真是差遠了。
她吐掉西瓜籽,無情地叉掉那張照片。
第一個學期,時朝進了學生會和廣播站,很快和學長學姐們打成一片,也被老師委以重任,參與元旦晚會的籌備工作。
三個年級一百多個班,報上來的節目五花八門,需要先篩選一遍。
時朝一手節目單一手拿筆,坐在台下統計老師打分。
學校裡的節目總是老一套,大合唱、大團舞、笑點稀奇的小品、聽得人昏昏欲睡的詩朗誦。
時朝忍不住舉起文件夾擋住打哈欠的半張臉,一旁的老師也熬不下去,喊了暫停休息。
時朝走到場館外透風,閑着沒事揪灌木葉子玩。
忽然聽見兩個男生的對話。
“你不上咱們班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節目了。”
“你上去跳脫衣舞呗,肯定有看點。”男生玩世不恭的笑聲傳來。
時朝轉過身,就看見兩個穿着高三年級校服的高個男生走過來,其中一個背着吉他包,外套拉鍊拉到一半,寬寬敞敞地露出裡頭的T恤和嶙峋鎖骨,他揚起頭看了站在場館門口的她一眼,猝不及防地對視,讓時朝愣了一下。
他不像這個世界的人,大家都疲于學業、灰頭土臉,繞不過青春痘和過勞肥,偏他将麻袋似的校服穿得挺括流利,劍眉星目,鋒芒畢露。
“你們也是來節目預演的?遲到兩小時了。”時朝打量着他。
另一個同學正要解釋,他卻攔住他,走近笑着說:“學妹,你怎麼扔了滿地的葉子,這是我們班清潔區。”
“我……”時朝被他這套唬住,一時語塞,半秒後才沉着聲說,“我一會結束會出來掃幹淨。”
“那怎麼行,你放我們進去,我唱歌,他掃地,怎麼樣?”他拍着身邊損友的肩膀,附身和她說道。
時朝忍不住往後退,沒人能抗拒他的提議,這家夥仿佛天生具備撩撥人心的能力。
“走吧。”時朝轉身進去。
台上正在搬合唱團的闆凳,他三兩步跨上台階,舉了個躬,抱着吉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台沿上,晃着腿側過頭撥弦。
本該下一個上場的芭蕾舞節目的同學們議論紛紛,“诶,這是誰啊,下一個序号不是我們嗎?”
時朝有點尴尬,湊到老師耳邊道歉,“對不起老師,是我帶他進來的,但我不知道他會……”
老師們卻仿佛見怪不怪,“是他啊,正常,他就這樣。”
吉他聲清脆悠揚。
時朝仰起頭,看着他悠悠開口唱:
“身體被欲望與藥物控制破壞
堅強的心被時間濾淨随風搖擺
回憶在時空中拉長如絲帶
纏繞着淚目空枕與屋頂的悲哀
所有的愛
穿透這城市的壓抑與陰霾
……”
那是時朝第一次聽到這首《生之響往》。
後來無論何時何地,有人問她最喜歡的一首歌,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生之響往》。”
如果再具體一點,是她16歲那年,18歲風華正茂的少年随口唱的《生之響往》。
台上,他低頭的某一個瞬間,與時朝記憶中的那張貼吧照片角度重合,她忽然意識到,原來就是他。
在那上千樓的評論回帖中,有一句話時朝過目難忘。
商陸開嗓,聲動梁塵。
沒人能抵抗認真唱歌彈琴的商陸。
但在他唱完第一句,坐在評審台中間的老師便打了個叉。
後來時朝才知道,商陸的節目連報三年,連拒三年。
這所以升學率聞名的重點高中,容不下他的張揚肆意。
時朝覺得沒勁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