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應掙紮着要坐起來,晏楚本能地想要去攙扶,卻在她戒備的眼眸中停住了動作。
【宿主,你的腿現在動不了,從這麼高掉下來一點傷沒有,太奇怪了。】
【好。】
沈應應了一聲,不死已經是萬幸了。
從這麼高掉下來,無痛受傷是最好的結局了。
“多謝晏大人相救。”沈應倚着岩壁慢慢地站了起來,眼尾微微泛紅。
隻是腿部受傷,一點力也用不上。
膝蓋不受控制的發軟,她整個人朝着旁邊倒去,晏楚幾乎是出自本能地伸手,掌心觸及到她冰涼的手臂。
劇烈的動作,讓着晏楚後背的疼痛更加撕裂,隻是現在他什麼都顧不上了。
“你這又是何必?”晏楚的嗓音帶着隐忍,不知道是因為身體上的痛還是心裡的痛。
他對着沈應是又喜又氣。
喜她還活着,氣她為什麼要跳下來,更氣自己沒有将他護好讓她受傷。
沈應垂眸避開他眼底的情緒,聲音裡裹着冰:“晏大人受傷嚴重,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晏楚身上的傷,可是比自己的瞧着嚴重多了。
“怎麼突然就跳下崖?傷得怎麼樣?謝弘他們應該能解決巴爾特,咱們在這裡等着便是,他們會來找我們的。”
晏楚是真的擔心沈應的身體,從這麼高掉下來,自己又不知道她到底傷成什麼樣子,難免有些心急。
“哈哈哈、哈哈哈。”沈應好似聽見了什麼笑話一樣,笑得差點停不下來。
“晏大人這話說得真是好笑,”沈應擦拭着眼尾的淚水,“我什麼身份,能讓着新帝和大人關心。”
沈應說着,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咄咄逼人。
“是你,在懸崖邊選擇了尹玄清,是你,當初要撇清與我的一切關系,”沈應一字一頓說着,聲音裡裹着哽咽,卻仍舊挺直着脊背。
“而今,我身陷囹圄,又怎麼能将性命交與陌路之人,是生是死,終歸是要我自己來選擇,倒是晏大人此舉,又是為了什麼?”
晏楚喉頭發緊,他不是不想要救沈應,當自己在懸崖邊被帝王之命逼得進退兩難,每一幕都成了刺向他們之間的刀。
“我後悔了,”晏楚突然抓住沈應的手腕,“從你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
好似什麼都不重要了,自己隻想要她好好地活着。
沈應又是一聲笑:“後悔?你可知這麼些年,我早就後悔了,什麼武安侯府,什麼世子懷王,又與我有什麼幹系,早在未央死的時候,我也該死了。”
沈應從他的手心掙脫,笑容苦澀:“你的退親書我還留着,我與晏大人如今毫無幹系,我是生是死,也與你無關。”
說着,沈應邊拖着腿扶着崖璧,一步一步地走開了。
晏楚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在暮色裡搖晃,竟是一步也不敢走過去。
生怕再從她嘴裡聽見什麼驚世駭俗的話。
從他們重逢到現在,争執過不少,可哪一次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她眼中的厭惡是如此的直白,連假裝的力氣都不願意再費。
當沈應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岩壁轉角,晏楚才發現自己攥着的拳頭早已鮮血淋漓。
比傷口更疼的,是沈應最後那句“毫無幹系。”
他想起當初離開長安那日,他自己也是這般,走得幹脆,留着她獨自一人在原地。
事到如今,連回憶紮得回身都疼。
沈應走的極慢,過了轉角便見着沈賀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眼裡閃着的光,帶着一絲的責備。
好似已經将他們二人方才的談話,全部聽見。
隻是這一次,沈賀對着沈應,卻是什麼責怪的話都沒有說一句。
沈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還是太了解自己了。
沈賀帶着的人,被他留在了後面,方才的話,隻有他一人聽見。
沈賀看着沈應虛弱發白的臉色,倒是第一次放柔了聲調道:“怎麼樣?”
沈應偏頭避開他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讓你失望了,死不了。”
沈賀得了消息,匆匆趕了過來,卻聽着他們落崖的消息,便直接帶着人趕了過來。
沈應受了傷,沈賀難得扶住了她,沈應也是難得沒有掙紮。
沈應開口道:“怎麼不去管他?”
在她的眼中,沈賀應該第一時間朝着晏楚去的,可現在,卻是将他丢在一旁不管不顧。
沈賀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可見着沈應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倒是改了主意。
他又能如何看不出來,沈應心裡的難過。
沈賀歎息道:“你又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來激他,何必讓自己犯險。”
他太清楚沈應眼底藏着的執念,從晏楚一紙退婚書斬斷婚約,到今日懸崖邊的生死抉擇,她始終在等一個答案,哪怕要用命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