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沈應便再也沒有參與,日日地待在府中,不是看着賬本,就是陪着阿滿做遊戲。
以往的重心消失之後,沈應難得輕松。
她也發現了一點,就是她再也沒有聽見過尹玄清的心聲。
有好幾次,想要問問尹玄清究竟怎麼回事,可卻是沒有問出口。
“姑娘,尹姑娘來了。”
沈應正想着,便聽着了銀香的通傳聲。
尹玄清見着沈應,倒是有些拘束。
沈應并不讨厭尹玄清,相反其實心底裡很喜歡這個姑娘。
“坐吧。”沈應給尹玄清倒了杯茶道。
尹玄清人顯得有些沮喪,還不等沈應問,便直接開了口:“我要走了。”
沈應知道她說的走,是什麼意思,她不屬于這裡,總歸是會要離開的。
隻是她瞧着,并不想就這樣走的樣子。
還不等沈應說完,尹玄清又繼續道:“我在這兒沒有什麼朋友,勉強算你一個,你要是不想見我,就隻當我沒有來過。”
沈應隻問道:“他知道嗎?”
這個他,沈應沒有明說,但尹玄清知道她說的是謝弘。
尹玄清茫然地搖頭。
“還有你能聽見系統的事情,也調查清楚了,以後應該恢複了。”
沈應點頭,她現在已然聽不見了。
尹玄清看了她一眼:“原是你打算離世的那天,我剛來到這裡,系統它識别錯了人,才讓你和我都能聽見系統聲。”
她來找沈應,也是為了跟她說明這個事情。
“如今這裡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系統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同意我沒有完成任務就讓我離開。”
“可你想走嗎?”沈應出聲問道。
這一問,就讓尹玄清更加難受,搖着頭道:“我也不知道。”
自己應該是想回家的,隻是想到要走,心裡忽然覺得很難過。
沈應笑道:“你要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不如去問問那個人?”
在這個世界裡,隻有沈應最懂自己,她也隻能跟着沈應說說自己的心裡話。
“那個人?”尹玄清喃喃道。
沈應點頭說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個人如何說嗎?到時候要走要留,就都知道了。”
尹玄清跟她二人,其實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她自己,是隻要想得到的東西,不論用什麼方法,就一定要得到手。
而尹玄清,不太懂自己的心。
她天真爛漫,一看就知道她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而謝弘将她保護得很好。
尹玄清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我知道了,多謝你。”
說着,便跑開了。
沈應看着尹玄清的背影,含笑着搖頭,銀香見着她人離開後,才出聲問着沈應:“姑娘,這尹姑娘是什麼意思?”
據她知道的,尹玄清是在意姑爺的。
可瞧着,自家姑娘倒是不讨厭她。
沈應搖着頭道:“她啊,不想走罷了。”
沈應說着,站起了身:“咱們出去一趟。”
“去哪?”
“韓府。”
事情過得太久了,也該要了結了。
春暖花開,萬物複蘇,所有的一切都是生機勃勃。
“你能來看我,真是太開心了。”韓靈見着沈應,心裡确實高興,當初未央還在的時候,她們幾人的關系倒是不錯,自從未央走後,沈應便跟她們的來往就少了。
其他人也就不說了,但是自己跟着沈應的關系,應該不該如此。
沈應笑笑:“你不趕我走,我心裡亦是感激。”
“你這說的什麼話,”韓靈皺着眉眼道,“當初要不是你,如今我豈能如這樣安穩。”
二人正說着,沈應的眼角瞥向了拐角處的一抹身影上,沈應怔了一下,韓靈跟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哥哥最近忙着朝中的事,若是怠慢了你,你别往心裡去。”
沈應點頭:“朝中事情頗多,韓公子也是能者多勞。”
“要我說,你也是苦盡甘來了,晏淮能活着已經是萬幸,如今懷王的事情要結了,晏家也能恢複往日的榮光了。”
韓靈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帶着不自覺的羨慕。
沈應看着她許久,而後才問一句:“你真覺得,還能成往日嗎?”
韓靈臉上的笑容一僵。
“不過是物是人非罷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不是嗎?這樣的道理,你跟我都懂,是不是。”
“你這是什麼意思?”
二人的腳步站定,均是望着對方。
“我想找韓姑娘,借一樣東西。”沈應出聲道。
韓靈心裡打鼓,像是被沈應戳中了心思一般。
“什麼?”
“前朝仕女圖。”
韓靈的眼睛蹬的老大,怎麼也不想不明白,沈應怎麼會知道這東西在自己這裡,忽地轉過身回避道:“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東西。”
沈應歎了口氣:“你可知道,如今要替謝英洗刷冤情,最難得一步是什麼?”
“什麼?”
“是怎麼證明,他沒有與先帝有嫌隙。”
“要證明他沒有與外敵勾結很簡單,現在人證物證皆在,隻是時間問題而已,最難得,是要證明先帝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那些反對查案的老臣會揪住謝英一切的把柄,會讓他的一點錯處放大,讓帝尊的錯誤輕拿輕放。”
“他們父子的隔閡,你知道從什麼開始的嗎?就是那幅仕女圖。”
韓靈久久說不出話來。
“在他們看來,謝英已經死了,帝尊的英明就不能沒有了。”
“可是憑什麼?懷王他做錯了什麼?”韓靈聽着沈應說着,不由得出聲反駁着。
“不就是一幅仕女圖而已,為什麼就會要了他的命?”
韓靈忍不住哭出了聲。
“唉。”
沈應歎了口氣,連語氣也不由得放得輕柔了幾分:“是仕女圖沒錯,可他們是父子,更是君臣,君要的東西,臣不得不給。”
瞧着韓靈的模樣,沈應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沒有錯。
當初晏楚拿到仕女圖後,謝英便将東西給了韓靈。
他跟韓靈早有私情,所以,斷不會娶尹玄清。
一道聖旨,誤了四個人。
韓靈頓在地上,将頭埋在雙膝間,悶着聲道:“我不知道,就這一幅畫,會要了他的命,早知如此,如何我都不會要的。”
話已經打開,韓靈便再也忍不住了。
“當初我替他擋刀之後,我們便開始有了來往,他說他會娶我,我便退了親,他怕我會覺得他食言,這幅畫便是他給我定情的信物,而後帝尊和皇後逼他與尹玄清定親,他不願意,說着等他這次回來,領了功勳,便能退親了,隻是——”
隻是他卻永遠地回不來了。
這些年,她又何曾好過。
沈應拍了拍她的肩頭,她們都是一樣的人。
沈應将她扶了起來:“所以,即使他的人回不來,英明也不能毀了。”
韓靈抹着眼淚,眼神忽地堅定了起來:“好,若是能換回他的清白,這幅仕女圖,我親自去送。”
“若是你親自去,你的清白呢?”
韓靈苦笑:“他都已經不在了,我還能有什麼,能夠幫他,也是我為了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韓靈沒有送沈應出府,沈應是自己出去的。
“沈姑娘留步!”
韓隽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沈應回身看去。
“韓将軍。”
沈應沒有意外,像是知道韓隽會找她一樣。
韓家的這一對兒女,沒少讓韓家操碎了心。
“我送你出去。”韓隽對着她道。
沈應點着頭,倒是沒有說話。
韓家不大,但是這時刻,兩人都覺得有些漫長。
最終還是沈應先開了口:“韓将軍放心,靈兒不會有事的。”
她知道,她們方才的對話,韓隽是清楚的。
韓隽點頭:“我知道,靈兒會有分寸。”
說着,韓隽停下了腳步,望着沈應道:“我亦是相信,你不會讓她有危險。”
沈應心中觸動,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從韓隽的嘴裡聽見這些話。
“若是未央還活着,她亦是希望你好好的。”
韓隽怪過沈應,恨過沈應,可也知道,未央是為了救她才死的。
孫靖宇說得對,别讓未央死得不值。
“你不怪我?”沈應詫異,她原以為韓隽心裡會一直怪着自己。
韓隽搖頭:“怪你,又有什麼用?讓她死得真正的人,馬上要受到懲罰,與你,也隻是遷怒罷了。”
更何況,他沒有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