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真能讓人頭暈。

黎岱此刻才深以為然，才從會議裡脫身的人盯着私人手機一言不發。

等他快把手機盯成個洞出來時，李秘書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黎總，你是收到了宋強家人的信息還是别的什麼？”

發生事故還不過二十四小時，輿論鋪天蓋地，各大新聞媒體都争相要采訪，黎岱愣是讓山嶽的人推了所有外界采訪，在企業内部搞起了反思會議。

李秘書自己的手機已經處于爆炸狀态，他猜想老闆的手機也差不多。

然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老闆淡掀開眸，虛心求教：“如果……”

他說了兩個字停下來，李秘書不知所以，但是臉上全然是鼓勵的表情，老闆您就說吧。

“我是說如果，如果你女朋友發現你的網絡ID，你怎麼辦？”

“我們都是共享賬号。”李秘書想當然這麼答，“不用她發現，我主動上交。”

“呃……要這樣嗎？”黎岱很困惑。

李秘書聊到這個問題，話多了點：“也可以不這樣，很多男人都藏着掖着，保留私人空間，其實呢，這樣方便自己撩騷……”

“……”

看着老闆沉下去的臉色，李秘書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哈，我不是說您。”李秘書福至心靈，“您要是隐藏ID，肯定是有苦衷。”

這話稍微寬慰了一下黎岱，他微微點頭：“嗯，當時和她關系太緊張了。”

他望向窗外濃稠的夜色，隐藏了下半句沒說- 而我又那麼想她。

見不到人，至少可以聽聽她的聲音。

黎岱在回複框裡來回删改，最後什麼都沒發出去。

不如先裝傻吧。

他想當面和她說這件事。

喬可兒守着手機，看見對話框上面重複顯示正在輸入，然後永遠是一片空白。

她想象了一下黎岱糾結的樣子，不禁勾了勾唇。

最後抱着手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手機不知道怎麼跑到背上去了，膈得她生疼。

第一件事是确認那個正在輸入有沒有變成信息。

讓她失望的是，Derrick什麼都沒發過來。

才起來的人突然有了起床氣，哐哐打了幾行字發出去。

【DL，我知道是你。】

【别裝傻。】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上網沖浪呢？】

石沉大海。

這次連正在輸入的狀态都沒有了。

喬可兒咬咬牙，準備殺到山嶽去。

下樓吃早餐，王媽今天照例端出中藥。

“太太，今天換了藥方，好像沒那麼苦了，您試試？”

喬可兒正想說呢，味道不同了。

“你去換的方子？”

“哦，沒有，趙老那邊派人送過來的，說是先生去過，這不是夏天了麼，藥也換了。”

她正在喝藥，聞言嗆到，咳了好幾聲，王媽忙給她順背。

黎岱第一次帶喬可兒去趙老的中醫館的情景，她還記得。

當時她滿身抗拒，從來想過自己會單獨過來找這位傳世的中醫。

那條小巷子依舊狹窄，老周把車停在前面那顆大樹下，她依然躲在拐角處看了會停車。

隻是這次沒有人會從車裡追上來着急找她。

她站在那莫名笑了笑，轉身往巷子深處去。

趙老年紀大了，可什麼事都親力親為，開門看到是她，了然地笑道：“你終于自己來了。”

喬可兒沒聽懂。

老人家又說：“阿岱每次來都說你不想看中醫，我有點生氣呢，你都不想看中醫，我還開什麼方子？”

“後來他說，你隻是不喜歡中藥的苦味，不喜歡來診所，因為你父母的事。”

“他死皮賴臉地說，方子一定得開，因為他都求來了。”

說到這裡，老人家笑得更大聲。

“我問，我都沒診脈，怎麼給人開方？病人身體如何都不知道。”

“他說，他知道，然後說你手腳冰涼，愛憋着脾氣，痛經，還說你生理期太短……說讓我開點尋常調理身體的藥……”

“其實我是框他的。”

趙老狡黠一笑，讓她先坐。

“你畢竟來過一次，我還是診過脈的，你的身體問題不大，調理調理就好，反倒是他……”

他搖搖頭。

喬可兒想起很多事。

想起他第一次帶她來這裡，兇狠地說是為了二胎備孕。

聽完趙老的這些話，以前堵在她心口的大石頭突然落下去了，心裡空落落的。

她不死心地問道：“您開的那些藥不是備孕的？”

趙老給她斟茶，才緩緩說道：“什麼備孕，就是簡單調理氣血的，那小子自從知道女人的氣血和身體都和生育有關，就說不準備再生了。”

“……他這麼說？”

這人是什麼口是心非的祖宗嗎？沒一句真話，想起他那時對梁華園催生二胎的态度很支持，她又有點氣悶。

“是啊。”趙老學着黎岱的樣子，冷着臉，沉聲說，“他就坐你這個位置說，她都已經虧氣血了，還生什麼，就給她調理身體。”

看着喬可兒有些呆滞的神情，趙老似乎猜到什麼。

“和他吵架了？”

“其實你别和他吵，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他氣血才淤堵呢，氣悶心郁結，他才是需要調理的那個。”

“可惜這人諱疾忌醫，說到自己身上，他就不肯治了。”

喬可兒呆呆地“嗯”：“趙老，您能看出他身體具體有什麼問題嗎？”

“比如抑郁之類的？”

趙老歎氣：“看來你知道了。”

從中醫館出來，喬可兒才坐上車就收到公正的信息。

【喬小姐，看看效果滿不滿意？”】

她盯着這句話，立刻刷起短視頻。

星野車禍的熱度越來越高，某些汽車博主已經開始喊話黎岱，揶揄他是縮頭烏龜，至今不出來回應。

【可以和老婆親自上鏡拍廣告，現在出事了，縮回殼裡了。】

【星野汽車就是個笑話。】

【看看誰還敢開這種車。】

……

她看得眉頭緊皺，在一衆诋毀星野的視頻裡，出現了幾條機器人天才小子宋津的視頻，以及鹿鳴島網紅民宿的。

那幾條視頻的熱度也很高。

一時間，宋津和宋之華也成了高熱度的詞。

【真是對神仙母子。】

【媽媽漂亮，兒子聰明，關鍵是媽媽有錢。】

【媽媽是投資大佬哦，說是最近在股市賺了N個億。】

【孩子爸怎麼沒人提？】

【聽說孩子爸不是一般人。】

【快說來聽聽，吃瓜.jpg。】

【聽說過華宇集團嗎？以前叫華宇地産，華宇以前的董事長叫蘇立明，你們看看兩人長得像不像？】

【還真的很像啊，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勁爆的瓜……】

喬可兒給公正回了個笑臉。

順便把這些視頻轉發給了好久沒聯系的蘇翊。

此時的蘇翊才從昨晚的酩酊大醉裡起來，腦子不是很清醒，還是點進了她發的視頻裡。

很快，喬可兒的電話響了。

“你什麼意思？”蘇翊咬牙切齒地，可是聲音依然很萎靡。

“字面意思，讓你看看你同父異母的好兄弟和你未來後媽。”

“放屁！”

“蘇翊，我們好歹是姐弟一場，給你提個醒，最好和你即将被宣判的媽商量商量留條後路。”她輕笑，“梁千柔最近很少來找你吧，應該今天就差不多了，梁家退婚是闆上釘釘。”

蘇翊在片刻錯愕後，立刻反唇相譏：“你說退婚就退婚，你以為我不知道黎岱和你離婚了？”

喬可兒微愣，這事沒幾個人知道，蘇翊要是知道了，蘇立明肯定不會不知道。

她心中隐隐不安。

星野的風暴實在太大，如果再被爆出創始人離婚，簡直是雪上加霜。

蘇翊以為自己唬住了喬可兒，得意地繼續說：“千柔不會和我退婚的，相反蘇家馬上就要站起來。”

喬可兒的眉皺得更深，不過還是逗了逗胸無點墨的蘇翊：“是麼？我倒是不知道蘇家還能站起來。”

“你們等着瞧，蘇家不隻是要站起來，還要把黎家踩在腳底。”

“黎岱的公司也快完了吧.”

喬可兒靜了靜，問："你們和誰合作？ Golden Age?"

蘇翊本來還記得蘇立明的話，不要到處招搖，可架不住要在喬可兒面前炫耀，"是又怎麼樣？怕了嗎？"

"勸你最好去見見你媽，别到時候蘇家有錢了，錢卻沒你的份。"

喬可兒打蛇打七寸，蘇翊瞬間啞火。

她滿意地挂電話。

***

黎岱昨晚沒睡幾個小時，迷迷糊糊地在辦公室的休息間醒來，第一時間去撈手機來看。

看見她發過來的質問，他修長的手指蜷了幾蜷，最終還是沒能發出去一條妥帖的回複。

李秘書敲門進來，臉色有喜色："黎總，醫院那邊經過會診确定宋強有希望醒過來。"

黎岱回神："這是好事。"

"讓醫院的人小心些，不能出什麼差錯。"

"都交代過了。"李秘書想想又說，"我們查過發律師函的那家律所，是家外資律所，最大股東是GOLDEN AGE。"

黎岱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長指敲了兩下桌面，"讓法總去交涉，看看他們胃口多大。"

"另外你去調宋強的過往病例還有出事前的行蹤，看看他被送往醫院後有沒有做過胃内容物測試。"

李秘書倏然一驚："酒駕是做了的，您是懷疑……"

"不确定，隻是以防萬一。"

"我立刻去安排。"

李秘書拉開門時又被叫住。

"如果你的秘密被女朋友發現了，要怎麼做？"

李秘書心想我哪裡敢對女朋友有秘密，隻是為了給總裁解惑，隻能硬着頭皮編："看什麼秘密，如果是錯誤的，就想辦法讓她消氣，如果是善意的，那就……"

"就什麼？"黎岱很期待地看着他。

"那就還是讓她消氣。"李秘書憋着老闆的臉色，靈機一動，"去哄哄就好了啊。"

哄她？

怎麼哄？

這都是世紀難題，他真沒哄過女人。

想到這個，他發起呆來，自己真的不是個稱職的丈夫。

黎岱帶着這個足夠讓自己懊悔的問題工作到中午，終于坐不住了。

因為他又收到幾條信息。

【趙老的藥是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促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