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史朝,父母雙亡、家世不祥。
八歲那年,父母遭遇車禍在醫院不治而亡,史朝還沒從悲傷到麻木的情緒中緩過來,人就被聯系不上任何親戚的警察叔叔送入了公立福利院。
當時的他隻覺得警察叔叔同情的眼神是因為自己爸媽去世的緣故,長大後随着年歲見長,史朝才意識到人類應當是有親戚的這件事情,也慢慢緩過神,覺得警察們覺得他可憐可能是認為他是個剛死了親爹親媽,家族長輩就一個個避如蛇蠍的小可憐吧。
但史朝的的确确沒見過任何親戚,從小就沒有。
要不是小學上課在教“父親的爸爸媽媽叫爺爺奶奶,母親的爸爸媽媽叫外公外婆”的順口溜,他奇怪地問“父親母親也有爸爸媽媽嗎?”時收獲的來自老師和同學們同情的視線讓他意識到不對,他還以為他爸媽和孫悟空一樣,是石頭縫裡面蹦出來的呢。
後來,史朝像同齡人一樣看小說、看電視劇,他猜他爸媽會不會像裡面演的一樣,為愛私奔,背叛家族,與世隔絕...然後,十八年之後,富豪突然找上門來,聲淚俱下,小朝,你是我的親生孫子啊!
當然,這純屬做夢。
十八歲一到,史朝沒接到任何想象中的親人的聯系,而是因為到了年紀,離開了福利院,半工半讀地開始讀大學。
回想過去的日子,他覺得福利院其實挺好的,有吃、有穿、有住,還能上學。
但史朝唯一接收不了的是,上學時每一任班主任都對他特殊照顧、同學們也對他小心翼翼,從不敢和他過分打鬧。
逢年過節時,作為領取助學金代表上台發言時,暴露自己身世後,衆人對自己緊張的态度,仿佛他是個脆弱的花瓶,一碰就碎。
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都是好人,史朝知道,但是從小到大他也沒什麼真正的朋友,大家對他客氣疏離,史朝也害怕自己這樣的存在和别人交往總給别人帶來太大的壓力。
所以,自上大學以來他沒對外說出過身世,同樣的,自己賺錢自己花,雖不太夠用,但花自己的錢,總是沒什麼心理壓力的。
他下定決心,在人群中特立獨行的生活自己再也不要過了,人生目标就是能普普通通、正正常常地過一輩子。
于是,目标有四——
1、好好讀書畢業。
2、找一份安穩的工作。
3、在奔三的年齡前投入相親市場。
4、結婚生子,過上普通平淡的日子。
現在,他完成了平淡人生的第一步,畢業後考上了這所城市的公務員。
史朝穿上淘寶上下單的一百五一套的高價西裝,放棄在自己脖子上系着死結的領帶,在月租一千五百塊的合租出租屋内,對着鏡子精心地用了一下發蠟打理頭發,确認自己沒有異樣後才安心走出大門。
平淡生活,我來了!
順着導航的地址卻越走越偏,史朝已經轉了兩趟公交,下車又騎了半小時共享單車,直到單車一直提醒“超出規定區域”“超出規定區域”,史朝不得不又騎了十分鐘回去先把車還上。
眼見離約定的報到時間越來越近,史朝跑起來,可不能第一天上班就遲到!
趕到眼前這所莫名其妙身處荒郊野嶺卻格外華麗的辦公樓時,史朝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位置,怎麼也不像是“姚拐社區辦事處”啊?現在基層組織能這麼富裕嗎?
但來都來了,史朝鼓了鼓氣,還是走進去。
大門甚至是電動的。
門口還站着個不怎麼合格的前台小姐,一身紅色旗袍,見有人進來,慌忙丢下手裡的手機。
“你好,歡迎前來妖怪社區辦事處。”
還有點口音,史朝想。
“你好,我是來報道的,我叫史朝。”
“呀,是你啊。”
前台吃驚一瞬,上下打量了一眼史朝。
面前男生年紀挺小,身量不算太高,估摸着不到一米八,面容清秀,臉上挂着笑,雖穿着打扮老氣些,但仍是個挺好看的小帥哥。
狐湖立刻笑起來,“我帶你去辦公室報道,走吧。”
“好。”
“走啊,怎麼不動了?”
狐湖回頭看一眼,奇怪地問道。
史朝雙目無神地盯着她身後的紅尾巴,做夢...一定實在做夢...
他閉了閉眼睛,再一睜眼,尾巴果然沒了。
狐湖拉着他往裡面走,“愣着做什麼?”
大堂内更是裝修豪華,看上去像是有錢的一線城市的市民服務中心,不過室内裝潢要豪橫地多,台面是厚重的豬血色木材,窗口裡面人坐着的是梨花木椅子,一人高的瓷白花瓶兩側各擺了兩隻,上面雕着紅白、藍白的花形。
雖說史朝這個窮鬼不是個識貨的,但這些看上去好像就不便宜...
“咱們辦事處很有錢嗎?”
“哎喲,那當然啦,哪個來求我們辦事的不得交點保護費?你放心,那些老家夥們有錢的很,不怕宰。”
“...求?保護費?宰??”
史朝瞳孔地震,還是個貪官污吏?!
不行啊,他平淡的人生裡可不能因為貪污被抓取坐牢啊!
剛接收過大學教育的腦子還很新。
史朝喃喃道:“不能拿群衆一針一線,要為百姓服務,從群衆中來到群衆中去...你們這樣是不對的。”
狐湖現在看他就跟看傻子似的,小帥哥嘟囔什麼聽不懂的呢?
“咚咚——”
她扣響辦公室的門,“澤哥,人我帶到了。”
史朝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上司的辦公室門口,不管單位氛圍怎樣,與領導的關系還是要搞好的。
史朝趕緊鞠了一躬,“您好,我叫史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