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這點的沈憶又恢複了剛剛的笑容，重新望向喻澤潇，“就是這樣啦。”

談話間，兩人走到停車場。

喻澤潇久久無言，害得沈憶開始有點緊張起來，難道他又估算錯兩人的距離、讓對話失去了該有的邊界感？

又或者，喻澤潇其實隻是随口問問，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地回答，所以現在負擔很大？

還是說，這段往事對喻澤潇來說不值一提，覺得聽完就算，沒有表态的必要？

沈憶每産生一個幻想，嘴角就下滑一分，等打開車門窩進副駕的時候，表情已經變回平日那副惴惴不安的苦瓜臉。

而喻澤潇則是無法不将沈憶的過去跟自己的過去聯系起來。

同樣是16歲獲獎，同樣受到過争議。雖然沈憶過往所遭受非議的規模與自己所遭受的肯定不是一個量級，但這種痛苦對于承受者來說是無法做橫向對比的。

喻澤潇靜默思索許久，終于在啟動跑車前，再次對沈憶開口：“你這麼做是沒用的。”

擺着苦瓜臉的沈憶怔了怔。

他以為他跟喻澤潇的對話已經結束了，沒想到停頓了這麼久，喻澤潇又突然接上剛剛沒有回答的話茬。

隻是接上的内容不是安慰，而是有些像潑冷水一樣的總結，讓沈憶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接話。

方向盤打了幾個彎，緩緩開出停車場。

“會有那種想法的人，不會因為你是beta就會改變思維。就算當初你沒有分化為omega，你的競争對手也會在其他角度對你進行攻擊。”

喻澤潇的聲音很冷，搭配上今天不算好的天氣，頓時讓兩人間的氣溫驟降了好幾個度。

“面對他人的造謠，不要拼命去撕開自己，進行自證。你是否通過特殊渠道獲得了利益，你在背後做了多少努力，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對他們來說，根本不重要。”

“……因為他們的目的并不是揭露真相，而是想要拉攏隊友，去摧毀你。”

喻澤潇用餘光瞥沈憶一眼。

16歲的沈憶的眼睛會是跟剛才的沈憶一樣亮閃閃的嗎？會比現在更愛笑嗎？會像大多數青春期的男生一樣鬧騰，說話的聲音也很大嗎？

如果落水那天碰上的是沒有經曆過這些事情的沈憶，是不是就不會上當，也不會乖乖跟他去領證了？

喻澤潇伸出兩根手指掐了掐沈憶跟年糕一樣白皙軟糯的臉。

這個動作很快，沈憶都還沒反應過來，喻澤潇便将手按回方向盤。

“所以，”喻澤潇目視前方，沒有再看沈憶的表情，“不要為了得到别人的認可而折磨自己。”

或許是因為喻澤潇的聲音實在太好聽，沈憶的耳根子因為這句話，忽然變得有些發燙。

沈憶把半張臉都埋進了外套拉鍊裡面。

今天喻澤潇信息素的氣味好像有些明顯，沈憶整個人就像闖進了剛剛下過雪的森林一樣，松針樹上挂滿了淩霜，冬日柔和的太陽光灑落，在淡淡的香氣中，暖得快讓人融化在原地。

“謝謝你。”沈憶的聲音隔着外套領子，有些發悶，“我會往這個方向努力一下。”

雖然真正的原因不完全是因為李晖，這件事隻不過是一切的導火索。

但沈憶知道喻澤潇是在引導他學會在逆境中自洽。

不一會兒，沈憶又像想起了什麼一樣，把悶在衣領裡頭的臉露出來，朝喻澤潇道：“其實我也沒有很難過，因為葉雙在被武林盟主質疑的時候，也跟你說過差不多的話。”

葉雙是肖宇寫的第二本小說《無雙》裡的男主角。

肖宇在創作聽風的時候，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通篇用詞大膽劇情诙諧。江翎的設定就是出身草根然後一路升級，所以經典台詞大多是頑強勵志的。

而創作無雙的時候，正是喻澤潇逐漸開始受到負面輿論抨擊的時候。雖說故事的框架和脈絡早已定好，智鬥武林盟主那一段也是必寫的劇情小高潮，但作者在創作的中途總會受到外界的影響，将當時的心态影射到自己筆下的文字中。

葉雙作為無雙的男主，設定是跌落神壇後重新逆襲，經曆過輝煌後掉落的泥潭比從無到有的起點更讓人崩潰，所以葉雙的經典台詞大多都是叛逆又堅定的。

“那個時候的我被葉雙面對困境的思維觸動，慢慢就不在意其他人的說法了。”提起肖宇，沈憶的情緒又開始高漲起來，“無雙傳達的理念真的很超前！”

喻澤潇不知道沈憶是什麼腦回路，總是将話題跳轉得特别快，隻能若無其事道：“是嗎。”

這個人到底有多喜歡肖宇，才會時時刻刻都把肖宇放到嘴邊挂着。

可現在的喻澤潇并不想聽見沈憶跟他讨論肖宇。

在沈憶面前的人是喻澤潇，不是那個轟轟烈烈寫了一通豪言壯志、将情緒抒發幹淨後，就立刻将自己封閉起來八年的膽小鬼。

方向盤打了個彎，跑車駛上高速。

終于發現這不是回家的方向、還想說點什麼的沈憶歪歪腦袋，茫然問：“我們這是要去哪……？”

喻澤潇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接下來有其他行程？”

沈憶老實道：“沒有。”

喻澤潇的心情似乎又變好了一些。

“那我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