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的天很冷,空氣中都充滿了蕭瑟,去監獄探望完母親的柏卿,順道把車開到了附近的洗車店。
洗車店隻有一對夫妻,女人招呼着讓他把車開進正空着的洗車房。
“隻洗外面。”
“40,收款碼在牆上。”女人指了下門口。
柏卿掃了碼付了錢,把鑰匙遞給女人,便轉身走進隔壁的面館,要了一碗饸饹面。
他剛坐下一會兒,就有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過來。
一接通,說是洗車店的老闆,他的車上紮了個釘子,讓他去看看。
他出了門,走進洗車店,男的正站在她前車的右輪胎旁,女人在另一旁不知在忙着什麼。
這對夫妻年紀不大,看起來三十來歲。男人看見她,立刻指了指輪胎,“這裡有個釘子,應該紮進去很久了,看着都磨花了。”
柏卿看了一眼,那是一顆嶄新的釘子。
他沒有說話。
男人又繼續說道,“我們這可以補胎。”
他望了眼洗車房的門口,外面的天空很寂靜,他的耳朵卻在轟鳴。
“多少錢?”柏卿問道。
“100”
“那補一下吧。”他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停了下來,沉默着掃碼付了錢。
柏卿回到面館,恍惚着坐了一會兒,面館的老大爺提醒她,面做好了,讓他自己去端。
等他出來,車已經洗好了,被停到了洗車店的右前方,一個輪子被卸了下來。
又往前走了兩步,看到那個男人正在和一個短發女人在一輛車前說着話。
“我的車之前好好的,到你這就紮了釘子,不會是你紮的吧?”
“你怎麼說話的?我好心告訴你車胎被釘子紮了,還能賴上我?”男人一聽,聲音猛地提高,沖着女人嚷嚷道。
“我車有胎壓報警,之前明明好好的。”女人說道。
男人看到柏卿過來了,注視着這邊,似乎有一瞬慌亂,音量帶着憤怒繼續提高, “你這人還訛上我了!”
他指了指柏卿,“他的車輪胎也被紮了,難道也能怪我?你這個人,說話真難聽,講不講理。”
柏卿看着這邊,再次感受到了耳朵的轟鳴。他有些恍惚。
男人最後氣憤地轉身回了店裡。
女人站在車前,繼續強調着她的車有胎壓報警。她車胎來洗車之前沒問題。
“我去别的地方,不在這兒補胎。”女人說了這句話,便打開車門,開車離去了。
柏卿看了一眼自己隻剩三個輪子的車,他也想走,可已經走不了。
就像他的婚姻。
眼前的畫面似乎有些猙獰。
他走進了洗車店的工作間,那裡有一個補胎的操作台,男人正在忙碌着。邊忙邊向另一位等待的男顧客抱怨剛才離去的短發女人。
“還要多久?”柏卿打斷了他,問道。
“馬上。”男人回道,“要不是剛才那個無理取鬧的老瘋婆,我早就給你整好了。”
柏卿站在男人工作的車間,看向門外的天空,外面天光正盛,屋裡晦暗潮濕。
明明做了壞事的是你。
可他沒有證據,他沒有證據證明,他的車胎可能是被故意紮破的。
疑罪從無。
沒有證據,他就無法開口質疑。
就像他的婚姻。
……
柏卿到家時已經五點,他給顧海洲發了信息,“晚上回家吃飯嗎?”
發完後就坐上沙發上,靜靜等待着對面的回音。
他應該打電話的,溫聲問候幾句,緩和一下他們的關系。
但他有些不想。
顧海洲最近半年多次夜不歸宿,讓柏卿的情緒日漸麻木,他有些好奇,顧海洲什麼時候和自己攤牌。
等到九點多的時候,顧海洲才回了信息, “肖铎回國探親,給他接風,不用等我了,我今晚回老宅睡。”
柏卿自嘲地笑了笑,扔下手機,解開了讓他有些不舒服的領帶,起身開了瓶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在沙發上坐了四個多小時,就等來了這麼一個信息。
柏卿的眼睛晦澀而暗淡,帶着濃濃的脆弱與哀傷。
他不明白,顧海洲怎麼就不愛他了呢?那個曾經為了他與家族抗争,抱着他哭着向他求婚,對着天空大海說要愛他一輩子的人,怎麼就不愛他了呢?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柏卿不由得對自己産生了一絲質疑。
“海洲,我想你了。”柏卿最終還是決定服軟,給顧海洲發過去了一條語音。
他的聲音很好聽,磁性而清脆,所有認識柏卿的人,都說他的相貌、身材、嗓音皆是頂配,除了出身,這世上再也找不到基因如此被上帝吻過的人。
大學時代,追他的人如過江之鲫,清冷的神顔學霸,最終和南城的巨富之子結了緣,兩人雙雙出櫃,愛的高調,至今仍被傳為一段佳話。
柏卿與顧海洲十九歲相識,二十歲戀愛,二十二歲結婚,十年的相知相愛,他放不下。
顧海洲是他的初戀,也是給他編織了一場美夢的人,給了他曾經從不敢想像的溫暖與美好。
一個從小孤苦無依的人,如果得到過這些,讓他驟然失去,無異于挖骨焚心。
柏卿不明白,曾經那麼堅定的選擇,要與世界為敵的愛意,怎麼就,怎麼就猝然消逝了呢?
自己做錯了什麼?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顧海洲的視頻電話很快打了過來,柏卿有些意外,又有些欣喜,急忙放下酒杯,手忙腳亂地點了接通。
映入眼簾的卻并不是顧海洲的臉,而是一個英俊帥氣的年輕男生。男生的眉眼很有攻擊性,鼻梁高挺,嘴唇很薄,看人的神情帶着三分蔑視,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傲慢與不可一世。
“做男人做到這個份上也真夠卑微的。你看不出顧哥很煩你嗎?”漂亮的唇形脫口而出的話卻一點也不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