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這個世上好人多，還是壞人多。”

“好人多。”

“可爸爸說，自私的人多。”

柏卿：“……”

“小舅舅，什麼是自私的人？”

“正常人。”

“小舅舅，你這個回答和爸爸一樣。”

“嗯。”

嶽燕梧在前面開車，聽着後面的一問一答，笑了笑，“溪晴今天也想着來，被咱媽給勸住了，遊樂場人多，她又大着肚子，還是在家好。”

“嗯。”

“闫笙怎麼不來？”

“公司事情多。”

“柏卿，你認識斐尚嗎？” 嶽燕梧忽然問道。

柏卿的眸子擡了擡，看了一眼前方後視鏡裡微笑着的嶽燕梧，兩人的視線在鏡子裡對上，柏卿側了頭，回答道，“高中同學，不熟。”

“斐家紮根在國外，算是華裔裡最頂層的了。我也是借了點顧家的勢，這次在國外才和斐尚有了些交際。”

“挺風流的，見了三次面，每次帶的都是不同的女伴。他得知我是顧家的，倒是提了你幾句。”嶽燕梧試探地說道。

“我和他不熟。”柏卿冷淡地回道。他摸不透嶽燕梧又想把什麼主意打到自己頭上，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如果不是答應了顧钰，他今天就不該來。

嶽燕梧真的是從不内耗，努力榨盡每個人的每一分價值，一定程度上而言，柏卿欣賞他，羨慕他。嶽燕梧的格局他的确比不上，他天天沉溺于情情愛愛無法自拔，人家卻野心勃勃地緻力于勝天半子。

萬物皆為我所用，勢利與野心坦坦蕩蕩擺在你面前。你知道他什麼人，但你就是沒法讨厭他，時間久了，還不自覺地想為他添上一份力。

階級固化如此嚴重的今天，誰不期待看一出魚躍龍門呢。普通家境裡最優秀的精英，要是拼盡全力還沒有一絲出頭之路，那才是可怕呢。

“那你倆說法可不一樣。”嶽燕梧不知道柏卿此刻的想法，他繼續說道，“斐尚說你們高中形影不離，每年暑假都陪他回國外看望父母。當初還幫他從他小叔那搞來了十幾個億，他可是欠你一個大人情。”

聽着這些話，柏卿的臉色漸漸凝重，斐尚把這些告訴一個隻有幾面之緣的人，目的是什麼？這個所謂的人情他可從來沒考慮讓斐尚還過，左右都是他們斐家的錢，叔侄倆左手倒右手，不過是拿他當個筏子。

他以為他們兩個的友情早已到此為止，彼此相忘于江湖就是最好的結局。如今卻突然提起來，是斐尚又覺得人生無聊倦怠，想拿他做樂子嗎？

“斐尚這個人，階級觀念極重，優越感也特強，玩弄人性更是他孜孜不倦的樂趣。我勸你，最好不要和他接觸太多。”柏卿毫不避諱地給嶽燕梧敲警鐘，至于對方聽不聽他的，就不是他所左右的了的了。

嶽燕梧有些詫異，第一次聽柏卿這麼直白地說一個人壞話，随即有些好奇，“聽起來你挺忌憚他的，在他那裡吃過虧？”

“是”，柏卿沒有否認。幼年的困苦磋磨更像慢刀子割肉，疼但在可以理解的範圍之内，無非是暴虐的爸，軟弱的媽，冷眼旁觀的路人，欺軟怕硬的宵小。這都是人性，誰也不是聖人，有陽光自然有陰影。

而斐尚，直接淩遲了他的三觀，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一種悲觀的虛無主義，覺得努力、奮鬥、理想這些普世價值觀裡的詞彙，沒有任何意義。

他出身貧寒，雜草般生長，自然見識過普通人如何為一餐三食辛苦奔波，也見識過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付不起醫藥費隻能等死的絕望枯骨，貧困是一座大山，壓在人頭上，那是半分也直不起腰來。

所以即便幼年經曆了那麼多傷害，他也沒有辦法完全對這個世界産生恨意，因為衆生皆苦，比他辛苦的人要多出太多。他甚至比普通人還要幸運的一點，他有極高的智商，他的人生靠腦子就可以開辟一條新的出路。

“舅舅，你為什麼流淚呀？”顧钰打斷了柏卿的思考。

柏卿搖了搖頭，捏了捏顧钰嬰兒肥的臉蛋，笑着道，“沒有，隻是困了。”

“羞羞羞，這麼大了還哭鼻子。”

“臭小子。”

此時嶽燕梧把車停到了停車場，下了車，有些尴尬地說，“柏卿，斐尚，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嗨，我嘴賤，以後不提他了，你别往心裡去。”

有時候嶽燕梧真的很無奈，他這種世俗的利己主義者，真搞不了柏卿這種仙兒似的人。本來想拉拉人脈，倒反惹人傷了心。兩個人真不是一路人。

二代們上頭似地追逐柏卿，在他眼裡，柏卿這個人，家世普通，不上進，瞎清高，腦子不轉彎。

在普遍慕強的時代，如果出身不能帶來光環的話，沒有事業心對一個人的魅力就更是緻命性的打擊。

雖說柏卿的确好看，可他又不是花癡。更何況他還是個異性戀，實在理解不了兩個大老爺們有什麼可愛來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