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曾好久沒畫畫了,一是忙着中考複習,二是沒那個心情。
眼下中考結束,塵埃落定,心情嘛談不上極好,倒也沒了原先消沉的勁。
時隔數日再次拿起畫筆,竟有些犯怵,不知道畫些什麼。
屋裡的物件擺設被她畫了個遍,院裡的景也畫了不知多少回了。
李曾咬着筆杆,腦海裡漸漸浮現出李志勇的面容。
她恍惚了一瞬,咬咬唇在畫紙上落筆打型。
畫完之後,李曾撕下這頁畫紙舉在半空端詳了許久。
等到老太太出門,她偷偷蹲在外廊牆角将這幅畫燒了,熾熱的火焰從紙角快速向上蔓延,吞噬殆盡,餘留一地白灰。
她想給李志勇看看她畫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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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九号是區一中新生報道的日子。
李曾起了個大早坐公交去學校,這還是她頭一回自己一個人去學校報道。
談不上有多激動期待,不太适應倒是真的,畢竟身邊沒了方時晏這個常駐嘉賓。
前幾天問方時晏華高幾号開學報道,他揉了揉鼻子說九月一号,比區一中晚兩天。
他這會兒估計還在家悶頭睡得正香吧,李曾望着窗外胡亂想。
先前體育中考來過一次,多多少少對區一中有些印象,李曾根據模糊的記憶進校門往右拐找到公示欄,在加粗的高一三班底下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餘光不經意往旁邊瞟了眼,李曾頓住腳步,望着“方時晏”三字,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還是第一次看見跟方時晏重名的,她暗自啧啧稱奇,想着回去後一定得告訴他一聲。
李曾轉身擠出人群往教學樓方向走。
區一中的教學樓很有意思,三棟教學樓豎向平行,尾部連接在一塊,整體呈“E”字型。
橫向的樓層用作老師們的辦公室,平行的教學樓底下空地則被開辟出來種植花草樹木,曲徑小道鋪了一層鵝卵石。
才進教室就看見了一位熟人,齊遊依舊坐在最後一排,見了她興奮地揮手。
李曾詫異地挑眉朝他走去,在他前一排落座,“好巧,你也報的區一中。”
“對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齊遊大剌剌靠在椅背上抵着牆,“就是可惜了,方時晏在一班。”
李曾噗嗤笑出聲來,“那個重名的?是挺可惜的。”
“重名?”齊遊坐直身子不明所以,一臉愕然,“一班那個是重名?那方時晏在哪個班?”
李曾有些莫名其妙,“什麼哪個班,他在華高啊。”
齊遊細長的眼登時睜得滾圓,聲音揚了一個調,“不是,你把我說懵了,什麼華高?”
李曾後知後覺斂住笑,心下一沉,“……什麼意思?”
“當初方時晏報的區一中,你不知道?”齊遊問。
刺啦——
椅子腳在大理石地面劃過刺耳的尖銳聲。
李曾猛地起身,大步往外走。
她徑直走進一班教室,原本不該出現在這的人此時正襟危坐在桌前,與她的視線交彙于半空。
李曾氣極反笑,目光冷得像臘月裡的冰溜子。
她扯着嘴角吐出兩個字,“好巧。”
方時晏眼裡閃過一絲被拆穿的慌亂,又很快鎮定下來。
反正木已成舟,他還能再退學重考一次不成。
幹脆破罐子破摔,他點頭緻意作震驚狀,“是好巧。”
“……”
無疑是往燒得正旺的柴火裡又添了一把油,李曾駐足沉默地與他對視,卻遲遲沒能等來一句解釋。
“行,你有種。”
胸口的郁氣連着怒火蹭蹭往上冒,李曾攥緊拳頭真想往他臉上招呼,她硬生生壓下這股子沖動,隻深深看他一眼,撂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出了教室。
回到自己的教室,李曾用力拉開椅子坐下,砰的一聲,驚得齊遊身子一抖。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李曾的後背,遲疑地問:“你真不知道啊?”
沒等李曾開口,又摸了摸頭自言自語道:“難道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
李曾冷呵一聲,沒心情搭理他。
方時晏要麼腦子被驢踢了,要麼他脖子上頂着的是豬腦。
難怪當初填報志願劉老師忽然把他叫住談話,難怪整整一個暑假,但凡說到華高他就插科打诨支支吾吾,感情是他壓根沒報華高。
她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這番是為了什麼。
李曾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滿腔的憤懑無處可洩,挫敗感以及無力感積壓到一塊,讓她喘不上氣來。
她不需要任何人為了她這麼做。
他怎麼就不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