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現在已經吃過飯了？”她深呼吸後終于褪去了臉上僵硬的冷漠面具，明亮澄澈的眼睛裡重新有了溫度，“那我就不留你吃飯了。”

方時晏笑起來，“這次沒吃，準備帶你去吃霸王餐。”

他帶着她穿過小巷胡同，走到後街的一家餐館，裡面裝修很新，隻有兩桌客人。

應該是才開業不久，櫃台上拉了一條橫幅，印着進店用餐送飲料。

紅底白字的加大版菜單占據了左邊半面牆，有經濟小炒也有蓋澆飯，菜品挺齊全。

方時晏讓李曾看看想吃什麼。

李曾小聲問他：“真吃霸王餐啊？”

方時晏輕咳一聲，說：“真吃啊，沒事，老闆是熟人。”

李曾東瞧西看了會，店裡除了那兩桌客人不見老闆的身影，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門子的熟人，隻得湊近貼在他耳邊說“就算是你熟人，那我也不好意思啊。”

話音剛落，就見秦舒掀開後廚的簾子走出來，見着他們也不意外，隻說：“曾曾來啦，生日快樂啊小壽星。”

她臉上帶着一如既往的笑，像是春日裡恰到好處的溫煦柔風。

李曾驚得轉頭望向方時晏，有些懵。

方時晏摸了摸鼻子，這才揭開謎底：“這家餐館是我爸開的。”

這幾年秦舒的病情好轉穩定下來，方明手上存了點錢，便琢磨着幹點小本生意，于是又找親朋好友借了些錢，開了這家餐館。

李曾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好久才回過神。

秦舒走過來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好久沒見着你了，想吃什麼？”

李曾不好意思地笑，抿着唇看了好久的菜單才說：“糖醋裡脊，酸辣土豆絲。”

“就這兩個菜啊？”

李曾點點頭。

方時晏看了看她，又加了兩個菜，“還有魚香肉絲和紅燒肉。”

“行，等着吧。”秦舒說着又轉身進了後廚。

“你點這麼多幹嘛啊，吃不完浪費。”李曾說。

“就四個菜，哪多了，”方時晏說，“好歹是你過生日。”

李曾說：“我回去還得吃蛋炒飯呢，我奶出門前炒好的，要是我沒吃她會傷心的。”

方時晏想了想說：“吃不完打包。”

“……行吧。”

“還真給你說中了，那孩子剛才見了我都不敢和我對視，手指在那攪啊攪的，就好像特别對不起我似的，你說你兒子這事鬧得。”秦舒倚在門邊壓着聲說。

方明熟練地颠勺，勾着芡的湯汁灑了幾滴出去，竄上來滾燙猛烈的油火。

“女孩子嘛，心細，想得也多，”他手裡的鍋勺不斷翻滾敲打着鐵鍋裡的菜，“待會出去我跟她說幾句，開導開導，這憋在心裡也難受得慌。”

“行，你去說。”秦舒幽幽籲了一氣。

方明手藝沒得說，色香味俱全的四盤子菜一上桌，李曾有心留肚子回去吃蛋炒飯，結果還是沒能抵住誘惑，吃完一碗飯又添了半碗。

先前那兩桌客人相繼吃完走人，方明從後廚出來笑呵呵地問李曾：“吃飽沒？”

“吃撐了都，”李曾笑着說，“謝謝方叔叔。”

方明擺擺手，“這有啥好謝的。”

他伸腳踢了踢方時晏，“去，幫你媽收拾碗筷去。”

李曾作勢起身也要去幫忙，方明一把攔住她，“诶你别去，今兒你生日，走，叔叔請你喝奶茶去。”

她不好推辭駁了長輩的好意，于是跟在他身後出了飯店。

餐館旁邊就有一家奶茶店，李曾要了兩杯珍珠奶茶。

等奶茶的空隙，方明适時開口，“曾曾，你和時晏認識多少年了？”

李曾怔了怔，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随即脫口而出：“十二年了。”

“十二年了，我們剛來那會你才到我大腿這兒呢，”方明感慨地回憶往昔，笑了笑，“叔叔其實挺感謝你的，願意和時晏做好朋友。”

李曾一時有些詞窮，結巴地說：“我也挺感謝時晏的。”

方明爽朗地笑，眼角的皺紋飛到太陽穴，硬挺的發絲也跟着顫，“所以啊，其實你們的感情是相互的。方時晏心甘情願為了你去區一中，是因為在他心裡你是很重要的人，這是他的選擇，你完全不用因此自責，咱們得透過表面看本質不是，你不能隻看得到他為你做出的決定，也得正視你對他的付出。”

李曾茫然地眨眼，她想不出來自己對方時晏付出過什麼。

方明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歎息一聲道：“你還記得小時候方時晏剛來院子裡的樣子嗎，天天沉默寡言，他從小就沒什麼玩伴，又碰上你秦阿姨生病，那時候家裡亂成了一鍋粥，我們确實也是疏忽了他的感受，好在後來你願意帶着他一起玩，他才慢慢開朗起來……”

他接過店員遞來的兩杯奶茶，笑着總結陳詞，“總而言之，方時晏去區一中這件事，它本身并不是一件錯誤，所以更談不上是你導緻的錯誤了，這隻不過是一個選擇，我和你秦阿姨不會怪你，你也不能埋怨自己。”

這生日過得，真是百感交集。

李曾吸了吸鼻子，重重“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