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車車!”劉牛牛喊道,“爸爸我也要蘭博基尼,我也要開車!”
“你得考第一,全年級第一,”老劉看着小兒子,“這是咱們家的規矩。”
“是老成家的規矩吧。”秦香岚忍不住怼了一句,隻是看到劉總忽然陰沉下來的臉色,不敢再多說了。
成澄星沒吃多少就走了,沒等到學校,便感到心髒一陣陣抽搐,直接讓司機改道,去了蘭馨醫院,住了下來。
盡管他不願因為這些事跟秦香岚對抗,但天生不服輸的性格讓他寸步不讓,他就是不願讓壞人如願以償。
蘭馨醫院裡有他的主治醫師,對他的身體情況非常了解,更有vip貴賓診療室,像他另外一個家一樣,随時可以入住就診,他不想看到那算計他還要硬裝成慈母的所謂家人時,就甯願住在這裡,讓心髒安靜幾天。
這一晚在病房裡,他躺在床上溫書以後,按時關了夜燈,準備睡覺,朦朦胧胧間,忽聽一陣地動山搖的聲音自外面傳來,随之更是嘈雜的呵斥聲和怒吼聲,竟直接穿破他的耳膜,把他驚醒過來。
這還是堪比五星級大酒店豪華套間的vvvip病房嗎?!
成澄星生氣地從床上蹦下去,推門走到外面,對趕來的護士置之不理,走到玻璃長廊,抓着扶手往下看,一群人在那排隊挂号,隊伍彎彎曲曲的,聲音正是從那地方傳來。
“你,你,你,還有你!都是黃牛!”
文予甯堅定地指着混在隊伍裡的一些人:“我早就覺得你們不對了,每天過來排隊,不一會兒又來插隊,你們根本不是患者家屬,而是倒票賣号的黃牛!”
“哎小兄弟,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啊!”
“我們怎麼就是黃牛了?你有什麼證據?!”
“我們也是慕名來排段醫生的号!”
“段醫生是腎科高手,遠近聞名!隻準你來排隊挂号,我們就不行了?!”
“段醫生一天就放30個号,你們高價兜售,破壞秩序,還有什麼臉說,這是違法的!”文予甯雖然年紀不大,但說話擲地有聲,有理有據。
“……我們這回又沒插在你前面,”被點到的人,眼神有些躲閃,特别是聽到違法二字,氣勢弱了下來,聲音也變小了,“你多管什麼閑事,老實排你的不就行了。”
這些人早就看出文予甯是個刺頭了,不敢往他前面插,可沒想到排他身後,他還是要大吵大嚷,跟他們理論。
“沒侵害我的權益就行了?這個奶奶,都70多歲了,孤苦伶仃的在這拄着拐排隊,大半夜沒法睡覺,”文予甯指着隊伍裡的一個老人,又指另一個女孩,“這個姑娘,從老家坐幾十個小時的車過來挂号,挂不上又得在旅店住一晚,他們容易嗎?你們這樣做,簡直是喪盡天良!”
“哎,你怎麼罵人啊?!”開始有人對他推推搡搡起來,更有人往前擁,場面越來越難以控制。
成澄星聽的是津津有味,着急問走過來給他披上外套的護士:“姐姐,什麼是黃牛啊?”
“就是倒賣專家号、檢查号還有住院床位牟利的票販子,他們天天來排隊搶占資源,再高價把票轉賣給急需的患者。”
“那這确實不對啊,你們醫院不管嗎?”成澄星問道。
“唉,當然想管,就是看不出來誰是票販子誰是患者家屬,這個查起來有難度。”
“可他不是都看出來了嗎,誰是黃牛。”成澄星指着在下面被不停撕扯的文予甯。
“這個吧,可能是他有火眼金睛?”護士長啧道,“你看,沒等走出去,他就要挨打了。”
成澄星連忙往下看,文予甯正被一群黃牛圍攻,像是螳臂擋車,單薄的白襯衫在黑灰衣服中間,顯得格外單薄,隻是他不肯屈服,還拼命還手,黃牛們遇到了勁敵鐵牛,正互相比試,看到底誰牛。
好在不一會兒醫院的安保已經趕了過去,将他們分開,成澄星看到文予甯幾乎站立不穩,顯然傷得不輕,安保将他們一起轟了出去。
成澄星住院有一周左右,待得煩悶了,就到處遛彎散步,看到了挂牌為“段奉明教授”的診療室,是腎科的主治醫師,專攻尿毒症,是醫院的王牌教授。
成澄星正納悶文予甯是不是有這方面隐疾時,忽然看到一間病房的門,半虛掩着,文予甯站在床邊,手裡拿着單子。
“先去交錢,然後去排隊做ct,等待化驗結果。”
“好的,謝謝醫生。”
文予甯轉過身,對一個人道:“爸,我先去了。”
“又要好多錢……”
“您别管了。”
文予甯推開了門往外走時,成澄星已經溜到了走廊另一邊,趁他下樓時,又悄默聲地溜了回來,往病房裡望去。
這一眼,讓他瞬間呆住。
他看到一個雙腿從大腿根處往下,完全截肢沒有了的中年男人,倚靠着後面枕頭,像是被放置在床上一樣,短短的,手背和胸膛上,插着一些管子,連着站立工作着的機器,在床的另一邊。
半截人。
他心裡瞬間湧入這樣一個詞語,跟現在流行的歌曲《半獸人》是不一樣的,文予甯的爸爸,竟然是半截人!
他惶惶然待在那兒,呆呆地往裡看,腿像是有千斤重,等又聽到說話聲和腳步聲時,像飛似的逃走了。
回到床上,他緩了很久。
曾經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憐的擁有先天心髒病的瘦弱無助失去媽媽還有一個惡毒繼母虎視眈眈的小王子,直到看到了同學的爸爸,沒有兩條腿。
他對文予甯的高個子和長腿印象很深刻,文予甯應該是全班數一數二的身高,跟孫志奇差不多,那估計他爸爸個子應該也不矮,沒想到卻遭遇這樣的橫禍,現在還可能是得了很嚴重的腎病,才不得不來挂号那知名醫生教授。
成澄星再一次想起那張欠條和文予甯平常慣有的冷漠、陰郁,又時不時非常尖銳瞟過來的眼神,心裡有些難受。
他當天就收拾東西回家了,第二天很早,就去到了學校裡。
同學好友對他一陣噓寒問暖,他沒往心裡去,等到文予甯走進教室,他立刻綻放出一張燦爛的、示好的笑臉。
文予甯依舊無視,目光沒有落在他的身上,盡管他一雙大眼睛跟大燈泡似的,閃閃發着亮光,根本無法忽視。
晚上放學後成澄星讓孫志奇他們先走,磨磨蹭蹭收拾東西,時不時回頭,看到文予甯還沒走。
他臉上填了新傷,是被黃牛打的,但孫志奇說,他肯定是因為太讨厭了所以走在路上就被有識之士給揍了。
成澄星正準備跟他沒話找話時,忽然聽到了聲音,文予甯在和别人說話。
咦,他竟然跟同學說話?!
薛璐背着書包,站在中間一排座位邊上,等了他一會兒。
“今天我們到學子林裡去練吧,校門外車太多。”
“行。”文予甯點頭。
“其實我的口語也很一般,”薛璐慚愧地笑了笑,“就是勉強能過關。”
“比我強。”文予甯道。
原來那天班主任讓文予甯跟他換座位,文予甯拒絕了,上體育課時,薛璐好奇走過去,問他為什麼拒絕。
“孫志奇很吵,特别影響學習。”文予甯道。
薛璐笑道:“我學習成績中等,又比較老實,孫志奇不會把我怎麼樣。”
“算了吧。”
文予甯一看他,就知道他家境一定不大好,雖然都是穿着同樣的校服,可是,貧窮二字不但能在臉上顯現,甚至連眼神,都會暴露那一種沒法形容的自卑和膽怯。
薛璐鼓起勇氣,自我介紹:“我是免學費進到這所高中的,也是曾經的‘特優金’沖擊者,學校重視的清北苗子。”
文予甯一愣,原來像他這樣的學生,學校不止一個。
“隻是我高一下半年就開始跟不上了,”薛璐坦言道,“學習,看來不禁靠勤奮,更靠心态。”
“孫志奇他們揍你了嗎?”文予甯問道。
薛璐笑着搖頭:“那倒沒有,隻是他是校霸,我們都清楚,平時也沒人敢跟他嗆,隻有你敢。你還不知道吧,他是大院子弟。”
“什麼院啊?”文予甯不屑道,“我看像精神病院。”
薛璐悄悄地講了一下,孫志奇的爺爺的爺爺是誰。
文予甯心下了然,怪不得倒數第一還這麼有底氣。
“如果你信任我的話,我們可以一起練口語和聽力,”薛璐道,“雖然我也不标準。”
“我聽過你念課文,反正比我好,大家沒有笑。”
薛璐又忍不住捂嘴笑了,偷眼看向文予甯,很内向腼腆的樣子。
文予甯心裡納悶,怎麼跟個小姑娘似的。
接下來,學子林裡,校門外大馬路上,食堂裡,下課的操場上,都是他們二人互相用英語對話的地點。
今天,他們同樣一起無視了在那傻站着的成澄星,一前一後,背着書包,走出了教室。
“哎哎!”
成澄星默默跟在他們倆的背後,聽了一會兒他們的英文對話,實在忍不住打岔。
“你們倆就這樣雞同鴨講,互相影響,隻能越來越差,”他輕咳一聲,“還不如讓我加入,咱們成立個學習小組。Hello everyone! My name is Superstar,you can call me handsomeCheng Chengxing……”
“不用,”文予甯眼睛看向了他依然嶄新潔白的運動鞋,“你小心我搶你的鞋。”
“……”成澄星聞言一愣,薛璐也聽得莫名其妙。
“哎你可真小心眼,就因為這事生氣啊!”
成澄星後知後覺,明白了過來。
“我鞋你也穿不了啊,号不一樣!”
“我還沒有校服呢,”文予甯上下不懷好意地打量着他,“小心我扒你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