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桌誰啊?”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成澄星伸手指向斜對面,給他們介紹,“我們瀾亭學神兼校草,常年雄踞年級第一,清北準大學生,文予甯。”
“看出來你覺得他好了,”趙曉卉幽幽地說,“不然你也不會當着我的面……”
“曉卉。”文予甯低聲制止了她。
那個晚上,打電話的内容,趙曉卉一個字都沒有忘。
“你隻要欺負我,貶損我,罵我,他就會護着我。”文予甯笃定地說。
“可這樣有什麼用呢,他即使護着你了,也不知道你是……同性戀啊。”
“我可以借此機會告訴他,女生不喜歡我,我也不稀罕女生,然後再慢慢的告訴他,我是同性戀,看他能不能接受。”
第二天的橋邊上,棋盤對面,成澄星果然如文予甯所料“護着”他了,隻是這個親吻來得突然,他們倆都被成澄星的腦回路給驚住了。
文予甯因為有了更近一步的信心,他一直隻知成澄星對他很好,但沒想到能好到嘴對嘴親吻,也不介意的地步。
誰知成澄星如此雙标,他回之以深吻,就将兩人距離拉開。
“希望各位佳麗,不是,各位女士垂青,跟他加個好友,平時打聽個興趣愛好啦,一起逛街散步,或者一起鑽研學習……”
成澄星變成了中間說客,不住地介紹他的好兄弟,語氣殷切地就快要求求了。
女生們拿出了手機,有的動作慢吞吞的,有的幹脆不拿,文予甯冷若冰霜地坐那兒,既不主動說話,也不熱情展開問話,像是别人欠他一百吊錢似的,他正在這兒讨債。
隻是很快的,成澄星就變成了這些人的隐形leader,他既然這麼說了,大家多少都給個薄面兒,拿出手機裝裝樣子。
結果文予甯絲毫不領情。
“不用了。”
衆人都是一愣。
“啊哈,文同學比我還害羞呢,沒跟女生接觸過,特别青澀,”成澄星笑道,“大家别害怕他,他就是一隻紙老虎……”
“不加,我沒工夫交新朋友。”
他冷硬地開口,就要把這和諧的、成澄星好不容易圓回來的氣氛給打破,他越界了,不是因為瀾亭高中是男校,他身邊沒有女同學,也不是因為一時思想跑偏,分不清男女,他不想被成澄星糊弄過去,這也是沒法糊弄的事,他準備攤牌了,不論什麼結果。
成澄星的臉色冷了下來。
恐懼像是荊棘,瞬間爬滿了文予甯的後背,他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再也坐不下去了。
“你們繼續,我走了。”
“是要去學習嗎男神?”程亞麗見他連個聯系方式都如此吝啬,到底沒忍住,也跟着站了起來。
“去度假。”
文予甯背着一個碩大的包,狼狽又堅決地走了。
接下來三天,成澄星和嶽愛珊單獨出去玩了一次,去世貿中心遊戲廳裡打了一天電動,又逛了逛街,看了一場成澄星差點兒半道睡過去的愛情文藝電影,吃了日料烤肉。
當嶽愛珊說懶得剝蝦就不吃蝦時,成澄星說了一句“我也是”,逗得女孩笑了。
那一盤蝦就剩在那裡,成澄星臨走時瞟了一眼,忽然幻視文予甯坐在後面,一雙冷白色的腕骨、修長而指節幹淨好看的手,剝開蝦殼、摘掉蝦頭,用蝦肉在他盤子裡擺出一個扇形的認真模樣。
文予甯放假去哪了?
聽他說去“度假”了?
成澄星強迫自己不去想,也不去醫院找文予甯帶他父親看病的紀錄,自從考試結束,那頓午餐不歡而散,他就沒再找過他。
直到吳書墨給他打電話。
“通過了,通過了!你快去找找文予甯,他怎麼總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信息啊,日子定在了8月1号,這沒兩天了,你們要趕快準備去北京!”
成澄星放下了電話,連忙撥給了文予甯,可是對他同樣是“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信息更是沒有人回複。
他焦急地趕到醫院找段醫生,段醫生說放暑假以後文予甯給父親開了半個月的藥,胖嬸和馬叔帶他回鄉下住一段時間,文予甯給親自送過去的,再就沒回來。
成澄星猜想文予甯暑假不邀請他回老家,想來是父親在家,他不願自己知道他爸的事,那他能去哪兒呢?
成澄星給趙曉卉打了電話,問在老家看沒看到人。
“他沒回來啊,說是肯定能去北京,要找個地方複習。”趙曉卉臨挂電話前問他,“你們不是一對兒嗎?你為什麼要跟嶽愛珊處朋友?”
“啊?!”成澄星愣住了。
他思前想後,反反複複,從文予甯跟他發瘋說的話中,推斷出了他的去向。
“說好了的,要去度假。”
成澄星開車去到了桜市郊區,霞鷗湖,民宿區。
這地方因為沒有被開發,還保持着原始地貌特征,湖光山色,天然原始,風景優美,文予甯還告訴過他,他提前看過攻略,這裡肯定有大魚,方便他們垂釣。
成澄星到了地方,打開民宿區的門,走到前台,詢問“有沒有一個學生叫文予甯,辦理了入住”。
“您是他的朋友嗎?”前台女士問道。
成澄星頓時松了口氣:“他的貴重物品掉到了我的車上,我是他的司機,來送東西。”
成澄星把自己的手機掏出,放到前台上。
“他的房間是506号,您可以上去送給他。”
“謝謝。”
成澄星等了一會兒電梯,電梯遲遲沒下來,他轉身一步步上樓去,心跳陡然加快。
為什麼?
成澄星轉了轉手腕上的電子表,到了房間門口,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沒動靜。
他便用力敲了幾下,眼下是晚上七點多,文予甯不大可能睡這麼早。
“誰啊?”
略微沙啞的聲音,從裡面悶悶地傳來。
半晌,門從裡面被打開了,空調冷空氣一下子撲了過來,充滿肅殺。
文予甯在門後看到了他,眼神中先是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緊接着那驚喜與委屈交織的情感,便如潮水般湧現在臉上,像是驟然起風又要下起雨來。
成澄星推開門,走進去,屋裡燈光很暗,桌上攤開了卷子和書,還有一些紙團兒,地上也有。
原來文予甯自己待着的時候,也沒有多愛幹淨嘛。
他轉過頭,看向文予甯時,卻倏地愣住了。
手不自覺撫到他瘦削的下巴上,胡茬紮着他的指腹。
“你哭了?”
文予甯的嘴唇微微顫抖着,眼眶通紅,臉上濡濕,有沒擦幹淨的淚痕。
成澄星皺着眉看着他,又瞟過他身後桌上的卷子。
“你一邊哭,一邊做卷子?”
“你管得着嗎?”
說完,像是卸掉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和數日的擔憂,文予甯忽然抱住了他,緊緊的環抱住他的身子,将眼睛用力按在他的肩膀上,真真切切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