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也沒打算深究大叔和小白之間有沒有什麼秘密，就直接收回目光，把剛才大叔說的話轉述給大家聽，“大叔猜我的爸爸媽媽的工作會知道擂缽街的存在，但不是極道組織的人。”
不過無論他們是做什麼的，其實也不怎麼重要了。
因為葵也不會再回去找他們。
芥川龍之介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他，還是直白的問，“會覺得難過？被他們放在這裡。”
他們還從來沒有談過類似的話題。
凜和銀是擔心提到了會讓葵覺得傷心，刻意不去提，克己則是覺得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提。
芥川龍之介……本來也和克己想的一樣，所以沒打算問，但不知怎麼突然就想知道了。
葵這段時間都沒有露出傷心的模樣，可是無論如何應該都會覺得難過才對。
芥川龍之介問出來之後，忽然又覺得有些後悔，認真的看了看葵的表情。
……還是面無表情的，連之前偶爾會冒出來的耳朵和尾巴都沒有動靜。
芥川龍之介頓了頓，剛想開口說些什麼，葵就搖搖頭道，“不難過。”
他沒有逞強，也沒有騙人。
在他開始記事之後，爸爸媽媽對他的态度轉變之後，他不知道為什麼就大概明白總有一天會變成這樣。
情況或許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但爸爸媽媽總有一天會不要他的這件事，他早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他被帶到橋外的時候、一個人走進人工島的時候，在外人看來或許态度冷靜的太過異常。可是實際上，他從很久以前就已經有所預料，已經預演過很多次。
他不難過，也不會痛恨他的雙親。
難過和痛恨都是沒有必要的，與其讓心中被那些負面的情緒侵染，不如接受、然後放下。
凜默默看着葵，忍不住道，“葵意外的很成熟耶。”
克己也跟着點頭，“如果是我，一定會完全沒辦法适應。搞不好在橋上就被抓走了。”
“這是有人教過你的？”芥川龍之介說着，又想了想，補充道，“幽靈教你的？”
葵點點頭道，“嗯。公園裡有個奶奶，她會和我說很多話。”
這麼看來，或許也有些諷刺。
他分明是活人，但在人類的世界中卻得不到理解，隻有靈體會好好和他說話、與他相處。
葵如果就此失去了對人類的信任也無可厚非，可是他也沒有因此就不再信任人類，對芥川龍之介等人、對于貧民窟裡照顧他們的人，他都會報以信任。
芥川龍之介想着，不知怎麼唇角就微微彎起。
葵第一個注意到了，眼睛亮亮的說，“龍笑了，好好看。”
銀小小的笑起來，“哥哥還算常常笑呢，反而是葵，好像沒怎麼看你笑過。”
葵想了想道，“我昨天有在龍面前笑起來！”
凜也盯着葵看，“我也想看看葵笑！”
克己的目光當然也集中在葵身上。
芥川龍之介作為看見葵笑的第一個人，心中不知怎麼有了點難言的優越感，稍微端正了一下臉色，“想笑再笑就好了。”
葵很乖的點點頭，“我昨天想練習笑，可是被大叔和小黑嘲笑了。”
大叔和小黑同時發出辯解的聲音，“不是嘲笑！”
“不是嘲笑。”大叔又說了一遍，邊擺手邊解釋道，“是因為太可愛了，忍不住就笑起來了。”
平時總是面無表情的孩子為了練習笑容而面色扭曲，那種場景不知怎麼就讓人覺得好笑……不是，是可愛。
葵默默看他，“大叔明明就覺得好笑。”
“葵笑起來很好看，練習的時候也不會好笑。”芥川龍之介在大叔再次辯解之前，就先開口道，“想練習就練習，不想練習也不用逼着自己練習。想笑的時候再笑就好了。”
他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想法。
雖然聽不見大叔的辯解，但他也不希望葵因為大叔和小黑昨天晚上原因不明的笑，而覺得心裡有疙瘩，以後更不想笑起來了。
葵笑起來很好看。
在芥川龍之介看來，絕對比自己笑起來更好看。
克己倒是很好奇葵是怎麼練習的，“我也想看看你怎麼練習！”
葵頓了頓，有點小猶豫的看看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當然還是那個想法，也回望着葵。
葵好像從他那裡得到了勇氣，很努力地牽起嘴角。
空氣沉默了一瞬。
緊接着，凜和克己實在沒忍住笑出來，銀也默默捂着唇，轉頭偷偷笑了一下。
芥川龍之介忍了忍，還是不由自主的又牽起唇角。
葵本來隻是在練習而已，看他們笑起來，也沒忍住跟着微微笑了一下。
“笑了！”小黑的貓爪第一個拍到葵臉上，“葵又笑了！”
芥川龍之介也注意到了，神色變得更加柔和下來。
大家的注意力剛才都在葵身上，當然也都注意到了，很興奮的叽叽喳喳起來。
“真好看！”凜快樂的說，“葵以後可以多笑笑！”
克己接話道，“在我們面前笑就好了，在外面笑感覺很危險。”
葵的笑容已經很快又隐沒，不太理解的問，“危險？”
“太好看會被抓走的。”凜聞言，也說，“不過你的頭發很長，沒有撥開就看不太清楚臉，也沒有什麼關系吧？”
“隻露半張臉也不太好。”銀說，“有的人隻要看到半張臉好看，就會出手的。”
葵想了想道，“留長頭發，把臉全部遮住？”
銀笑起來，“不用那樣，隻要盡量不要在奇怪的大人面前笑就好了，平常面無表情的就很好。”
凜非常贊同的點點頭，“葵笑起來就很好騙的樣子，平常那樣還可以騙騙人。”
芥川龍之介頓了頓，也非常贊同的微微點頭，唇角不自覺的又彎起來。
就像凜說的一樣。
葵面無表情的時候還有點小大人的樣子，可是一笑起來就會變得很天真，像是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随便說點什麼就會跟着走。
雖然能在擂缽街裡活下去的孩子通常很擅長生存，被一騙就走的情況很少見，但也并非沒有。
葵的笑容還是很快就收起來，想了想道，“龍和銀也是？笑起來很好看，所以不在大人面前笑。”
芥川龍之介和銀兩兄妹也都是相貌端正的類型，這個年紀的小孩隻要長得好，無論是男是女都很受變态的大人歡迎，都要很小心才可以。
不過芥川龍之介否認道，“銀是如此，我不是。”
他有自保能力，但銀沒有。銀又不是每時每刻都和他待在一起，為了以防萬一，也留着很長的劉海和一定長度的頭發，讓自己看着亂糟糟一點。
凜很感歎的說，“長得好看還真辛苦啊。本來還想把小葵的劉海剪掉，果然還是算了吧？”
“可以剪掉。”葵說，“我也會自己撥開。”
“不能剪掉啦。”凜說，“葵長得好看，所以長大之後可以保護自己了再剪掉，現在要先留着。”
葵對這一點絲毫沒有自覺，臉上透着茫然的說，“長得好看？我？”
剛才是在說他笑起來看着很天真很好騙吧？怎麼忽然變成他長得好看了？
“這兩點是沒有沖突的。”克己接話着說了一句，就轉向芥川龍之介，“是吧？葵不剪掉劉海比較好。”
芥川龍之介默默盯着葵看了幾秒，也點頭道，“嗯，維持現狀就好。”
他們的頭發是彼此互相修剪的。
剪頭發的工具是撿到的生鏽小剪刀，被他們努力磨得很光亮，現在已經恢複了剪刀的功能，可以很好的替對方修剪頭發。
雖然凜和克己很想拿剪刀出來給葵看，但天色太暗，他們現在就是在摸黑聊天，還是隻能遺憾的留到明天再說。
葵想了想，頭上冒出小燈泡，“可以讓羅生門變成剪刀。”
芥川龍之介想想也是，“之後來試試看。”
同伴們都能拿起羅生門筆了，被羅生門剪刀剪個頭發，一定也沒有問題。
他想是這麼想，凜和克己在黑暗中互相看看，還是有那麼點小害怕。
剪刀什麼的……
不過短時間内還不用剪頭發，或許等到要剪頭發時就會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