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渠本就想得不得了，聞言，便不客氣地拿出一袋黑巧，拆開包裝嘗了嘗。

她自認是巧克力迷，吃過的牌子不說上千也有上百，對于沈婵娟這種手工巧克力，隻是抱着打發嘴瘾的心态，随便嘗嘗罷了。

隻是巧克力剛入嘴，許渠就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巧克力入口即化，輕薄的表皮碎裂後，帶出一股濃郁的朗姆酒香，入口的酒液很顯然經過精心調制，口感圓潤，味道香醇，混合着微苦的黑巧，有種曆盡千帆的成熟和落寞。

許渠早已不是年輕的小姑娘了，算上在地府的年歲，她也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紀。

這份苦澀的烈酒心，才正合她的胃口。

見她喜歡，沈婵娟放心開口：“雖然還沒打算好，但想先來看看位置。”她頓了頓，不着痕迹地拍了個馬屁：“想來想去，還是許姐你這最好，風水好，地段好，景色也好。”

誇百鬼集市好，風水好，地段好，哪哪都好，不就是在誇，許渠這個主人的眼光好得不得了？

見許渠笑得真切了些，沈婵娟又打量起桌上的攤位薄來。

百鬼集市生意很好，留給她的位置不算多，隻能粗做選擇，挑了兩間各有千秋的鋪子。

第一間鋪子在百鬼集市入口後的一條街，很容易就能找到位置，因此鬼流量也很大，店面面積大不說，還贈送鋪子内的裝潢，而且因為不挨着入口，所以租金便宜一些，一年二十八萬陰時。

沈婵娟基本滿意，但是吧，這鋪子又有兩點不好。

一是不挨着百鬼梧桐的街區，雖然對别人來說不算大問題，但不符合沈婵娟想讓所有鬼吃上美食的初衷。而且長此以往，她的客流量基本會被框死，鎖定在東城愛逛集市的鬼裡。

二是前面有一個入口店鋪遮擋，而這個店鋪，好巧不巧就是她的死對頭——地府速遞。不可否認的是，預制菜的确有它的受衆，隻是選在這裡，一些對吃什麼無所謂的客人就會被分流走。

第二間鋪子在百鬼梧桐所在的街區上，面積稍小，因此租金便宜，一年二十四萬陰時。

這間的優點不多缺點卻不少，首先是鋪子在集市内部，食客們飄行需要一會。而且沒有贈送裝修，所以要額外支付一筆陰時用于裝修。

沈婵娟考慮了一會，心裡初步有了打算。

那邊的許渠之前還在觀察她，隻是那巧克力實在美味，她對這東西最沒有抵抗力，吃了再吃，不免有些醉意。

“沈老闆，看得怎麼樣？”

“還在選位置，”沈婵娟笑眯眯地試探道：“許姐，你這店面雖好，但也有些年頭了。這個價格，偏貴了吧？”

“這說的什麼話？”許渠佯怒：“你去打聽打聽，誰不知做生意就來東城，來東城就找百鬼集市，這個價格給你，我已是虧了的！”

沈婵娟見她避而不答年頭的事，心裡有了底，又周旋道：“我怎會不知許姐對我是真舍得？這個鋪子若是别的鬼來，想來要再多五萬吧？”

許渠酒意上頭，頗有些自得：“你曉得就好！真的是折扣價了！”

“我曉得，”沈婵娟給她遞了杯水，話鋒一轉：“但是許姐，你也要體諒我們做小本生意的，欠着地府的房貸和作癸，真是拿不出多餘的陰時了。”

聞言，許渠收了一點笑：“最多再便宜一萬。”

沈婵娟與她再周旋幾輪，許渠都不肯讓步。

她隻好祭出殺手锏來：“我先前也去看了東城和老街那邊，租金便宜得多，而且……”沈婵娟故意止住話頭，賣了個關子。

許渠笑面裡帶了一點不悅，點頭示意她繼續。

“老街的林老頭說，隻要我肯去，入口的位置随時等我去租。”沈婵娟不卑不亢地笑了笑，又火上澆油道：“許姐，我對你也是感激的，若是沒有百鬼集市，我也做不成今天的樣子。”

話雖這麼說，但沈婵娟也不是非百鬼集市不可。

不過，一來她擺了這麼多天，對雲寄錦和周圍的鄰居都有些惺惺相惜的鄰居情。二來，百鬼集市的梧桐堪稱地府招财貓，日日都有不同街區甚至不同城的鬼來拜梧桐，順手的消費也很可觀，這波順帶的财運，她是絕不想白白錯過的。

但最重要的，還是百鬼梧桐的名号吸引來的鬼——整個東城，乃至整個地府的鬼，隻要來拜梧桐，便一定能看到她的店面。

那時，沈婵娟便可通過捆綁擴大聲譽。她有十成的自信，就算是捆綁，也絕對讓吃過的鬼再回頭。這話可不是她吹噓，她的廚藝，莫說地府，就是在人才濟濟的人間，也不容小觑。

她沈婵娟，絕不甘止步于一方小小的集市，她不僅要讓所有鬼都能品嘗到由美食傳遞的幸福，更要讓“沈婵娟”這個名字響徹地府。

初來地府時，沈婵娟說的壟斷地府美食業，其實并不算真心，但這背後想要家喻戶曉的野心，卻從不有半分假意。

對面的許渠一邊有些急切，一邊又被沈婵娟哄得有些得意。

她和老街的林老頭不對付，年年都要比營收的，按沈婵娟的勢頭，往後極有可能一路長虹。她絕不可能把沈婵娟放走，白白地把這麼個财神讓給林老頭。

生意場上，便是一步也急不得。

許渠這一急，就露了破綻。

沈婵娟知道這是穩了，便微笑道：“許姐，我也不為難你，第二間鋪子，一年二十萬，你看行不行？”

許渠算了下帳，便知是劃算的買賣，卻仍然故作不可：“二十萬？！一年便宜你四萬，你租個五年，我可要虧二十萬！”

“哪有二十萬？”沈婵娟繼續和她打太極：“這間鋪子要我自己裝修，少說還要十幾萬陰時，還有進貨的成本與人工，店面給百鬼集市帶來的客流量……許姐，這你可不虧啊。”

許渠心裡也和明鏡似的，思索了一會，便假裝忍痛道：“二十萬就二十萬！沈老闆，我可真是沒賺你多少陰時！”

“我當然知道。”沈婵娟笑着和她打哈哈。

拟完合同簽過字，沈婵娟的店面選址，才算真的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