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蘭因想挑幾張衛生的照片給沈婵娟她們看,便随手打開了相冊。
不成想,記錄還停留在她之前翻看的那張照片上。
屏幕裡的甯蘭因笑着看向鏡頭,目如春水,臉若桃花,鬓邊别一支淡雅的丁香,唇角含笑,顯得溫婉而生動。抹胸的白婚紗上鋪滿了大小不一的鑽石,在燈下折射出星星點點的碎光。
照片右側的男人隻露出小半個側臉,卻莫名地叫沈婵娟覺得眼熟。他的眼尾長而上挑,眼珠漆黑發亮,薄紅的唇似翹非翹,天生一副風流皮相。額前的頭發被他随意地撩至腦後,露出飽滿的額頭。
與輕佻的外貌相比,他的舉止則沉着很多——
沈弗渝接過絲絨托盤裡的鑽石項鍊,微微彎下半個身子,認真地為甯蘭因戴上。
這張照片裡有很多人,甯蘭因身側恭敬的管家、不遠處調笑的年輕男女、半掩房門之後擺弄禮服的傭人,那種沸騰的喧鬧之聲幾乎可以透過屏幕,萦繞在沈婵娟耳畔。
可是沈弗渝卻恍然不覺,他的眼睛專注地看着手上的活扣,看着項鍊下甯蘭因後頸的皮膚。
一張照片的時間足夠他扣好項鍊,剛一扣好,他便迫不及待地擡起眼,去看鏡子裡倒映出來的甯蘭因。
兩個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沈婵娟心内惋惜,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那串項鍊吸引。恕她膚淺,她看到項鍊的第一眼想的是:這麼多鑽,得多少錢?
項鍊上鑲嵌有大量的明亮式切割鑽石,經由主鍊連接,在脖頸上熠熠生輝,仿佛閃動的河流。
這條璀璨的鑽石之河經由後頸,收束至甯蘭因胸前,又巧妙地利用碎鑽和銀托,纏繞出纖毫畢現的羽毛形狀。
鑽石和羽毛,在約定俗成的意義裡,都象征着堅貞不渝的愛情。
照片裡,沈弗渝無名指上的鑽戒折射出銳利的晶光,像一把鋒利的匕首,深深紮進了甯蘭因的心髒。
被人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感逐漸席卷而來,甯蘭因的喉嚨開始幹澀得發痛。
起初疼痛尚可以忍受,不過眨眼間,扁桃體便像被砂紙用力磨過一樣,滞澀而劇烈地疼痛起來。她不得不頻頻做出吞咽的動作,企圖緩解生理和心理上雙重的痛楚。
沈婵娟眼觀鼻鼻觀心,沉默着為甯蘭因添了一杯紅棗茶。魏湉也适時遞上一包紙巾,貼心地沒有說話。
甯蘭因勉強牽着嘴角笑了笑,将那杯新添的茶一飲而盡,她喝得太快,剛咽下就不住地咳起來。
往日的她不管喝什麼,水也好,酒也罷,舉手投足都是輕慢的優雅,今日卻失了态,像是無聲的發洩。
沈婵娟和魏湉幫甯蘭因順了順氣,等她平複下來,魏湉不給她傷心的機會,率先開口:“蘭因姐,我剛剛沒聽錯的話,那隻比格是叫‘衛生’嗎,做衛生的衛生?”
甯蘭因點點頭,邊翻照片邊說:“就是這個衛生。”
沈婵娟也好奇:“為什麼會叫這個名字?”
說到取名,甯蘭因自己都覺得沈弗渝好笑,見沈婵娟和魏湉捧場,她便也打起精神,一五一十地講起來。
不過開始前,她卻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們知道魏征嗎?”
魏征?那個唐朝有名的谏議大臣?
沈婵娟不明覺厲地點點頭。
“好耳熟的名字。”魏湉摸了摸下巴,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來着?”
“也許這句話更出名?”沈婵娟笑着看她,起了個話頭,“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見興替。”
“我好像知道!”魏湉頗有些興奮地眨眨眼,想了好一會,她又洩氣地低下頭,“沒想起來。”
她蔫巴的樣子讓甯蘭因覺得可愛,于是她伸手點了點魏湉的肩膀。
魏湉的靈感如電光火石,她激動地一拍手:“我知道了!以人為鏡,可以……可以……
中途卡殼,她便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婵娟。
“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沈婵娟從善如流地接上,變戲法一樣拿出兩疊黃油餅幹放在她們面前,“大家都好!請你們吃小餅幹!”
魏湉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啊?!為什麼?”她撓撓頭,“我明明什麼也沒做。”
沈婵娟将餅幹往她那邊推了推:“難道一定要做什麼才可以請你吃嗎?”
魏湉想否認,卻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放在項鍊裡保溫已久的餅幹仍然帶着出烤箱時的熱氣,黃油厚重的甜香逸散在口腔裡,像躺在棉花糖雲裡做的美夢。
餅幹體烤得很酥,口感卻并不完全幹燥,微微的濕潤感使曲奇吃起來更加綿密香濃,咀嚼時還有微妙的堆疊感。
甯蘭因和沈弗渝在一起久了,自認也是半個“金舌頭”,上至米其林下至街邊小吃,或多或少都有讓她不滿意的地方。
不過眼前這份曲奇,居然,完全,沒有,任何錯處可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