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葉月驚惶地倒下來，落在了柔軟的床榻上。

米黃色的披肩散開，在半空墜落，一半蓋在了他身上，一半垂在地面。幼貓在榻榻米邊緣摔了個七葷八素，喵喵叫着往鋪着席子的地闆上爬。

薄葉月來不及想别的，下意識循聲去看小貓。轉頭的動作讓他凸起的後頸骨顯露出來，那塊小小的骨頭頂起一小片白皙的皮肉，好似藏匿着什麼。

大和柏野手肘撐着床墊，寬厚的大掌支着腦袋，橫倚在榻上看着摔在身側、用後腦勺對着自己的薄葉月。他垂頭，緩慢湊近，聳動鼻尖在那後頸的小鼓包上輕嗅。屬于薄葉月的氣味傳遞過來，大約是杏仁味的沐浴露混雜着秋季夜霜的氣息，柔和、冰涼。

他的吐息噴灑在頸項，薄葉月僵住了，一動不動。目光虛虛落在爬出床榻後感受到地暖溫熱，就此在披肩中蜷縮下來的小貓上，實際沒有聚焦，隻是看着，心神全被大和柏野的動作吸引了。

薄葉月沉默着，唇齒微微張開，制止的聲音含在口腔，卻因為恐懼和尴尬始終無法吐露。

在他終于鼓起勇氣時，在他後頸聞了許久的大和柏野忽然一口咬上了他的頸骨。毫不留力的撕咬，溫熱的鮮血從被齒尖穿透的皮膚湧出，于是薄葉月的制止轉而化作一聲痛呼，從唇間傾瀉出來。

“啊......”

靠近的身軀，夜，蒙昧月光。這一切讓這聲呼喊變得暧昧，甚至于一種欲拒還迎的許可，如同火星點燃了大和柏野。

他猛地将薄葉月翻了過來，仰面躺着，低頭捉住了他的唇。薄葉月睜大了眼睛，看見透過障門落進來的月光下，身上男人覆着着陰影的眉眼，以及山嶽般起伏的肩膀線條。唇上的觸感和熱度好似野獸的巨口，大和柏野也像野獸，将要吞噬他。

眼淚從薄葉月眼中湧出，他用力推開大和柏野，撐着床墊想要逃跑。然後被從上衣擺摸了進來，大和柏野的手掌摁住他的後背，和摁一隻小貓同樣輕易。他被迫伏在榻上，接着被剝去了上衣。

榻榻米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烏雲散開，月光映亮了上半張床榻。薄葉月的上身正在其中，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一灣于深秋結得太早的霜雪。他在大和柏野如有實質的目光下瑟瑟顫抖，便又成為一隻躬身跪着的孱弱羔羊。

大和柏野雙目赤紅，酒精和薄葉月身上的香氣虜獲了他。他日日遊走在宴席之間，應付着來自星詠哲平的算計和父親舊部的明槍暗箭，亟需為積壓在心底的郁躁尋一個出口。現在這個出口就在他身下。

他松開金屬搭扣，抽出皮帶，皮帶像蛇一樣蜿蜒在地闆上。接着他拽下自己的褲子，貼近薄葉月，薄葉月感受到情欲的危險，這種危險在他六歲起就無數次逼近過他，現在他已經十八歲了，難道還要重蹈覆轍嗎？

不，絕不。

他奮起一掙，在被大和柏野拖回來之前伸臂夠到了床邊橫擺在紅木架上的武士刀。他握住了刀柄，同時被男人鉗着腰拖回了床榻，他沒再掙紮，順勢轉身，在正面對上大和柏野那刻橫刀壓上了他的脖頸。

刀刃雪亮，映在薄葉月的眼中。

薄葉月：“哥哥，你醉了。”

大和柏野被刀刃反射的月光晃了眼睛，慢半拍才看清薄葉月的臉。他淺淡的一對眉毛在冷色調的光裡幾乎消失了，眉眼像一片凍雪的冰原，當恐懼從這張臉上褪去，便隻剩下比月光還要刺眼的漠然。

他想起一個月前的那個晚上。

大和柏野本不應該在那天回家，但組裡的生意出了事，不得不臨時改道。他返回家裡已是深夜，由于事态緊急，斟酌後還是前去了父親的房間。那個房間是黑的，大和柏野走近後聞到了血的味道。

他沒有猶豫，直接拉開了障門。那晚也有明媚到刺目的月光，從他身後落進來，正好照到房間内的薄葉月身上。

他穿着雪白的和服，雙腿分開騎跨在平躺着的大和雄川大腿上，雙手在武士刀的刀柄初交握，另一頭的刀刃正沒入在大和雄川的腹部。

聽到動靜那刻，薄葉月轉頭，最初看到突然出現的大和柏野，他是很恐懼的。但僅僅兩秒鐘那種恐懼就流水般從他身上褪去了，他重新轉回頭，神情無比堅定，握着武士刀的刀柄将刀拔起，再刺下！

連續三次，一次洞穿了大和雄川的腹部，第二次洞穿了他的心髒，最後一次是脖頸。

飛濺的鮮血噴灑在牆面上，也噴灑在薄葉月的和服上，薄葉月的臉上。明明沾了血，他的眉眼卻仍然那樣冷，就像今晚一樣，宛如被夕陽鋪紅的冰原。

既冰冷，又豔麗。

大和柏野從回憶中抽身，粗喘着、笑着說：“你認為你能殺得了我嗎，月？”

薄葉月沒有回答，徑直揮刀，大和柏野後仰躲開，随即便見薄葉月調轉刀口，将刀刃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我殺不了你，哥哥。”薄葉月說：“但我能決定自己的生死。你沒有在那個晚上就殺了我，說明我對你還有用，不是嗎？”

大和柏野的笑容收斂，表情寸寸陰鸷下來，定定地注視着他。

薄葉月：“哥哥，你酒醒了嗎？”

大和柏野閉上眼睛，額角青筋隆起，沉默片刻後，朝門口擺了擺手。薄葉月穿上衣服，雙膝跪在床墊上，朝他鞠了一躬，然後用披肩抓住幼貓，一手抱着小貓，一手提着刀，離開了他的房間。

障門開啟又閉合，大和柏野睜開眼睛，忽然咧開嘴角，笑罵了句髒話。他起身拉開衣櫃，從裡面拽出一件沾染了鮮血、已經幹涸的白色和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