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886把劇本翻得嘩嘩響,單從劇本來說,薄葉月跟蹤水無燈的場景都是碎片式的,以不連貫的幾個畫面呈現出來,用于在他死前走馬燈式的播放。其中确實有水無燈和薄葉林間共處的畫面,但畫面中薄葉月隻是站在牆角的陰影裡靜靜看着他們,絕不存在薄葉林間跳出來揭穿他的場面。
更不用說像現在這樣,當着水無燈的面指着他的鼻子斥責他。
“怎麼啊,現在怎麼辦啊!接下來我要怎麼演?跟他互罵?還是淚奔跑出去?”
薄葉月對着P886無能狂叫,又開始一聲聲殷切呼喚:“視帝——視帝——你在哪裡!”
P886無情地打破了他對大和柏野天降茶舍為自己救場的美好幻想:“别做夢了,男主現在正遭遇埋伏,帶着刀郎在暗巷裡和星詠哲平的人火拼,你想辦法自救吧。”
薄葉月:“尼瑪。”
眼見薄葉林間還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水無燈的眼神也從震驚轉為猶豫,似乎要開口說什麼,薄葉月大腦瘋狂運轉,随後猛地想起一件事。
“小P!快給我用那個!”
P886:“什麼?”
薄葉月:“就是視帝酒後把我摁倒打算讓你給我用的那個!心髒病數據植入包!”
P886:“雖然薄葉月因為是近親結合,有先天性心髒病,但你現在又沒激烈運動,無緣無故犯病很奇怪。”
薄葉月:“你沒聽見他怎麼說我的嗎?他一個把親生兒子抛給仇家折磨了十八年的混蛋還敢倒打一耙,我被氣得心髒病發也很正常吧?!”
P886:“呃,那倒也是。”
話落,它麻溜地給薄葉月這具身體植入了心髒病數據壓縮包。
“他跟着你,無非是嫉妒你。”
“水無,我知道你對任何人都懷有憐憫之心,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想要的正是竊走你的人生,享用你享有的一切呢?”
薄葉月的呼吸随着薄葉林間的一字一句逐漸急促,最後加重到了連薄葉林間都不得不停下來,失神地望着他。水無燈上前一步,關心地伸出手。
“月?你……”
薄葉月喉結滾動,胸口和頸部肌肉開始抽搐,他擡手死死摁住自己的左胸口,開始斷斷續續嘔血。鮮紅的血液染紅了他的下巴,滴落到領口,他踉跄一步,擡腳踩進地面那灘明亮的光斑。
視野中的紅色讓薄葉林間陡然回神,他終于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
“我是什麼樣的人?”
明明在咳血,薄葉月卻高高昂起臉,他眼珠直勾勾地對準薄葉林間,重複。
“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上前,“我嫉妒他什麼?想要竊取他人生中的什麼?你告訴我、咳。”
“是父愛嗎?還是母愛?或者幹淨清白的人生?”
“他有什麼是我從來沒得到過的,你說啊!你不是很清楚嗎?”
薄葉月劇烈嗆咳起來,鮮血不住嘔出,潑灑在衣領甚至地闆上,幾乎驚心動魄。薄葉林間眼神顫動着,忍不住去扶他,被他重重揮開,下一刻又被用力攥住了領口。
他看見眼前的薄葉月慘淡地笑了一下,轉頭對水無燈說。
“……他是對的,像我這樣卑劣的、從小活在地獄裡的人,你的全部都是我渴望擁有,卻觸碰不到的。”
薄葉月緩慢而疲倦地眨了一下眼睛,那種弧度像是一場告别,水無燈的心髒緊縮起來,感覺到了有什麼在流逝。也許薄葉月再也不會追逐他了,因為薄葉月在墜落,失去貪戀溫暖的力氣。
盡管那溫暖本就不屬于他。
薄葉月重新對向薄葉林間,十根手指用力,拽着他的衣服連他一點點拖向自己。他們的眼中再無旁人,兩雙相似的琥珀色眼珠中反映出彼此的身影,區别在于薄葉月更年輕卻鮮血斑斑,仿佛已經傷痕累累的孤獨跋涉了許久。
“你知道,我是怎麼在地獄裡活下來的嗎?”
薄葉月湊近他的耳朵,啞聲說:“是我殺了大和雄川。”
薄葉林間不敢置信偏頭,薄葉月卻驟然失去所有力氣。他松開了手,迎着陽光照來的方向,重重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