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葉月躺在醫院裡,雙目無神地看着雪白的天花闆。
“小P,你能不能告訴我,發生甚莫事了?”
“……”
P886沉默地蹲在醫院枕頭上,百思不得其解。
P886:“薄葉澄撕了你的衣服。”
薄葉月:“撕了我的衣服。”
P886:“還掐住了你的脖子。”
薄葉月:“掐住了我的脖子。”
P886:“他看起來對你又愛又恨。”
薄葉月:“對我又愛又……不是,他為什麼啊?!他就算要加戲他非要加這麼變态的嗎?就因為這是個日本本子難道故事發展就要這麼扭曲?他們腦子裡沒點更陽光的情節?他們平時都在看什麼片啊?!”
P886:“你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去打聽一下。”
薄葉月閉目:“算了,我不想知道。”
那天薄葉澄看見他和水無燈見面之後就發了瘋,騎在他身上掐他脖頸的時候正巧被過來的薄葉林間看見,薄葉林間當場就打斷了薄葉澄的兩根肋骨,把他關在了供奉佛龛的小樓中,不準其他人送藥和食物進去。據說被關了三天才第一次開門請了醫生,醫生走後他仍然待在小樓裡,薄葉林間不準他踏出這裡一步。
薄葉月倒不是被他掐進醫院的,而是情緒大起大伏之下心髒病發,在醫院躺了五天身體狀态才将将好轉。
他原本稍稍開朗的性子經此一事變得更加沉悶起來,幾乎不願意再見到人了。這些天裡唯一見的人就是薄葉林間和查房醫生,他像浮出海面透氣的蚌殼,被從天而降的兇鷗狠狠撕咬了數下柔軟的蚌肉,叼得他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終于畏怯了海面上的新鮮空氣與陽光,放縱自己沉入海底。
在這樣的自我封閉中,他與薄葉林間的關系反而緩和了些。
薄葉林間不理會家族中長輩的施壓和薄葉千林的求情,将薄葉澄關了禁閉,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醫院看望薄葉月。
成熟俊美的男人将食盒放在床頭櫃上,替薄葉月撐起床上的桌闆。廚娘精心烹制過的湯肴裝在陶瓷盅裡端上桌闆,草藥與大補食材混合的香氣蔓延出來。
薄葉林間在床邊坐下,用勺子舀起了加煮了黃米的稠湯,喂到薄葉月嘴邊。
溫熱的勺子觸上嘴唇,薄葉月垂着眼一動不動片刻,才張嘴喝下了這口湯。薄葉林間于是又舀起一勺,這麼反複三四回後,薄葉月才仿佛終于從某種覆蓋籠罩了渾身的情緒中脫離出來,認識到外界發生了什麼似的,從薄葉林間手中接過勺子,自己喝了起來。
薄葉林間靜靜地看着他,直到他喝完,才收好食盒和桌闆,鼓勵性地拍了拍他的腦袋,說“好孩子”。
為了方便治療,薄葉月的頭發被剪短了,黑色的短發暗淡地垂落在鬓角。薄葉林間拿出了一本童話故事書念給他聽,薄葉月并不關注他在做什麼,整個人陷進柔軟的病床,偏頭望着窗外向着日光生長的綠植。
蒼翠的綠葉成為他眼中的倒影,化成一片幽深的色彩,他的思緒也像随着寒風散在冬日無溫度的日光裡。
但薄葉林間也在自顧自的講述:“……‘她是我真正的未婚妻!’繼母和她的兩個女兒大吃一驚,氣得臉色蒼白。王子卻把灰姑娘抱上馬,帶着她走了。”
直到講完了灰姑娘的故事,他才合上故事書,擡手看了眼腕表,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床頭櫃上擺着的百合花,靠近薄葉月。
“月,我要走了。”他俯首,在薄葉耳邊低聲說:“要和我說再見嗎?”
薄葉月的眼珠動了動,終于從窗外的枝條上收回視線。他近距離看着眼前的薄葉林間,與自己相似的面容、耐心的神情、溫和的話語……一個完美符合他兒時對于父親想象的人。
他難道得到了嗎,屬于薄葉林間的父愛?
——在薄葉澄露出年輕粗暴的獠牙以前,他也以為自己或許可以擁有正常的同齡玩伴。
他的命運似乎早已寫好了注腳,那些美好的事物或是昙花一現,或是披着假象的惡鬼,他的出生注定了他要走一條充滿鮮血、意.淫、晦暗且孤寂的道路,大概這顆殘缺的心髒才是命運給他的唯一的禮物。
“你是真的嗎?”
薄葉月突然說:“父親。”
這是他離開大和家、回到薄葉林間身邊之後第一次開口叫出這個稱謂,薄葉林間愣了愣,很快就緊握了他的手,低頭讓薄葉月更清楚地看見自己的眼睛。
“我是真的,月,我在這裡。”他用右手捋過薄葉月的額發,溫暖的虎口往下蹭過薄葉月瘦削的臉頰,近乎鄭重地說:“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