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總想牽線,也總想找個機會讓兩個舊友和好。
宋濯接過,也幽幽擡眸說,“去洗手間也行,含義先說吧。”
薛芙一點也笑不出來,回話硬邦邦,死撐着,“慶祝你積分賽圓滿結束啊,還能是什麼。”
嘴犟,淡淡地咬了唇,無聲裡使眼色讓他别開,但是宋濯看見了,卻瞥開視線,當沒看見,還高了些聲音,隔着四五個人謝她花心思準備。薛芙被架着,推脫的詞都憋了回去,想着那遲早要來的尴尬,還有他們這幫和事的朋友随即可能會來的三四句評判。
快要體面不了,燥熱得慌。
這個夜,太折磨她了,以至于臉上都有不得體的潮紅。
撕開了包裝紙,一層又一層,宋濯慢慢,不着急。
指尖也斯文,還從包裝封口一點點刮膠。
看似對禮物尊重,可,無疑對薛芙,是淩遲。
薛芙在腦海裡,不斷想該怎麼圓,連手上啤酒要不直接上去潑宋濯都想了,在騰亞的場裡巧舌如簧的人此刻在熟人面前犯難,看着宋濯也已經拆完了外包裝,漏出了粉藍小禮盒。
是嘴再硬也來不及阻止了。
她笑,但笑得無意,手都掐在了衣服褶皺上。
小禮盒樣式少見,翻轉左右也沒看見嵌合開關。
宋濯拿在手裡轉了轉,有些犯難地折了下眼皮,又忽地一笑,随後放在一旁,說這包裝精美,一層環扣一層,還不好用美工刀,要不晚點再拆。
薛芙沒被淩遲,當然求之不得,趕緊應和點頭,“是啊,畫廊的東西,包裝有點複雜,不好拆。晚點,宋濯,晚點我幫你。”
她笑笑,眼彎如月,也是今晚,第一次對宋濯笑。
狡黠藏在盈盈潤潤的亮眸裡,真誠的,痕迹都幾乎無。
“好啊。”
宋濯迎着這坐立不安的笑應承,看得出對方生怕他反悔,也看得出她卸下緊繃的肩膀,不可聞地松了一口氣。
不用打開,也知道這裡頭的東西,多半是會讓他或者她難堪的。
是一如既往,要共滅,同亡。
但送個禮物,就讓兩人關系和緩許多,甚至也對上話了,圍着等拆禮物的朋友喜聞樂見,也就順勢說,“行,晚點,讓薛芙親自給宋濯拆,誰也不許動。”
盒子裡頭的确是藝術品,但不雅手勢,标語滿是髒話,是對宋濯的怨氣。
薛芙也沒想過今晚宋濯會幫她在騰亞出了一口氣。
再來,她那麼罵宋濯,别人也不必知道。
她點頭,看着那禮物放在了茶幾下,終于放了心,“好。”
可該來的還是得面對,這個“晚點拆”也沒多晚。
喝了些酒,薛芙人微微浮了紅暈,被人問了她和孫澤銘是不是真打算三月擺訂婚酒,選定好了哪個時間沒,他們好請假。
她打發了。
又随即被問他們三個人今晚究竟去了哪裡,怎麼淩晨才來赴約,又怎麼碰上宋濯那麼巧......
還又被人問宋濯和林若瑤今晚都到了海宜市,怎麼沒見林若瑤。
說一件就得坦白另一件,她乏累,有關無關的事,都來問她了,也是她不想來聚會的原因。
“薛芙......”
“芙芙......”
真,夠了。
不是今晚主人公,卻被人問個不停,實在無從招架。
她手機裡信息問了母親吳鳳君回家沒,也沒得到回複。她就提了罐啤酒,随便應付過去,借口抽煙,獨自出去,坐在前院的竹廊下。
院子裡,一晚的時間,早已經覆蓋上了一層白白的冬日雪,竹廊搭着紅牆牆體延伸,圍欄上攀滿常年綠油的爬山虎,密密麻麻,攔了點冷風。
下方有個很小的休憩空間,裡頭擺了一張螺钿花梨木茶桌和四五張靠背凳子。
薛芙頓時清淨,耳邊也隻剩遠處藍楹花樹撐着枝冠搖擺的聲響。
她脫了高跟鞋,坐一張圓弧凳,又踏着另一張圓弧凳,腳上輕點,火星閃着,沉浸在焦麻裡。
什麼也不想。
也惬意沒多久。
伸出竹廊的長枝被撥,後頭腳步聲,兩三步溫靠近,落在身後,戲谑而問,“不是說拆禮物,躲這裡做什麼,拆吧。”
話像經久的皮筋,繃在了閑裕放空的人心裡,無限擴張,再擴張,像快吹脹到臨界的氣球。
薛芙強制自己沉下心,轉頭看着早就察覺她禮物不對勁的人,他溺在無邊夜色裡,居高臨下,蒼勁站立,冷疏的線條裡全是無界限。
一雙鳳瞳垂看着,冷得她像沁入了北極雪夜裡,可他又笑,嘲弄得又如風雨飄搖的海域,充滿危險。
稍稍醒神,她不得勁地放下桌子上剛要喝的酒,見他手中根本也沒拿那件問候他的禮物,而是拿了蘋果過來,就冷哼了聲,“看來我這禮物,還也真沒送錯。”
眼前人,可愛看她笑話,就純純混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