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是辛文清,我爸是何川。1998年我爸創辦森川服飾,這26年間我是他們兩人唯一的親生孩子。森川集團從一家開在郊區的小小的服裝廠發展到如今已經成為年營收幾百億的龍頭企業,而我是這家企業成立26年來唯一承認的合法繼承人。”
“你是不是特别得意?被盛大的儀式承認,被全世界偏向,被拿來和一個廢物對比襯托出你的沉穩優秀,以為這個豪門少爺繼承人的身份已是囊中之物?”
“畢竟,如果換做是别人,明知自己是廢物怎麼敢反抗,隻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更惹人厭煩,最後隻能親眼看着你搶走本屬于自己的位置。”
“可惜。那是别人,不是我。”
辛桐理了理發絲,背脊挺得筆直,平靜地站在宴會廳中央。
頭頂燈光閃亮,照在她身上。她抱胸,一字一句道。
“别人也許會屈服,會妥協,但是我辛桐永遠不會。”
“屬于我的東西,誰也别想搶走,這輩子都是我的。”
話音落地,偌大的宴會廳鴉雀無聲。
半天無人說話,何天麒努力平靜着呼吸,毫無破綻的表情已經出現裂痕又被強行壓下。他從未想到那個梧城誰都可以嘲笑一聲的廢柴草包卻敢當衆說出這番話。
袖管中拳頭握緊又松開,他喉結滾動,剛想開口,卻再次直接被清脆堅定的女聲打斷。
“你不是說他是你兒子嗎?”
語氣平靜,換了個方向,這次對準的是自己親生父親,何川。
“那正好。”
“我是你女兒。他是你兒子。”
“你的公司到底給誰,各憑本事吧。”
驚雷一般的話語說出口,在場三人都被砸得一震。
辛文清一下子站起身,“桐桐!”
“管理企業千頭萬緒,更别說是森川這樣龐大繁雜的企業,那更是難上加難。你怎麼有能力做得了這樣的事?”辛文清在一旁極力低聲勸阻,“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異想天開,你沒有那個能力,爸爸媽媽也一樣愛你……”
“姐姐。”何天麒在這時終于開口,聲音像是又恢複了之前的鎮定,“你不用為了證明什麼而強撐,畢竟大家都知道的,你……”
“又要說我是廢物?”
辛桐打斷他的話,嗤笑一聲,明明生着一張清純古典的臉,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大跌眼鏡,“我要是現在照着你褲/裆來一腳,讓你變太監,你是不是也變成殘廢的廢物了?”
……何天麒臉色瞬間僵硬。
直白到有些下流的話就這樣直愣愣砸在他臉上,他抿緊唇。
他眼神裡透着一絲難堪,還有着對于辛桐大咧咧不假思索說出這番話的震驚。
既是震驚于她不拘小節的粗俗,更是震驚于她竟然三言兩語就能把“廢物”的談話定義從能力上解構為身體上,還讓在場的人都說不出話來反駁。
……有那麼一瞬間,一個離奇的想法突然浮現。
他忽然隐約覺得,或許自己和其他所有人都小瞧了這個低俗好色的蠢貨草包姐姐。
“各憑本事?”
旁邊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是何川。
這位偌大商業帝國的董事長此時臉色極其不好看,盯着面前不服管教還想掀桌的廢物女兒。
何川一字一句,“你想怎麼各憑本事。”
辛桐還未說話,旁邊何天麒卻驟然開了口。
“看來姐姐是想在所有人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
他語氣溫和,聲音低沉清潤,像是突然不經意間想到什麼,語調一轉,“聽說森川集團旗下那條叫Kelly的女式西服線連年虧損,爸爸也一籌莫展。不如——”
“就讓姐姐來試一試吧。”
此話一出,何川夫婦二人均是有些愣怔住。
Kelly是森川集團旗下一個女士西服品牌,是何川為了多品牌和功能性方向發展而成立的新服飾品牌。
本是野心之作,卻沒想到市場反應低迷,長時間入不敷出,連換兩三次策略都沒能挽救,最終隻能逐漸縮水,到如今成為整個森川集團旗下唯一虧損的子品牌。
森川這幾年發展勢頭越來越強勁,一衆子品牌都越做越好,卻隻有Kelly入不敷出,連負責人都換了兩三個,現在誰都不想去承接,擺明了是爛攤子。
“天麒!”
辛文清迅速反應過來,立刻反對,“那條線換了三任經理人都沒救起來,已經虧損了幾個億,明年就打算砍掉了,你姐姐怎麼做得到?”
何天麒被提醒後低頭笑笑,聲音溫和。
“嗯,對,是我考慮不周了。姐姐,如果做不到,還是不要勉強,就當我沒有提過。”
“……”辛桐簡直想笑。
她算是看清楚了,何天麒此人明面上冷靜理智、彬彬有禮,任誰看了都會說一句年少有為,實際上兩面三刀,年紀輕輕卻一身陰暗心眼。
在他人眼裡,比起辛桐這種每天糊裡糊塗醉生夢死的二世祖,何天麒這種渾身沾滿精英味的人倒是真的更适合當商人。
——隻可惜,辛桐從來不關心他人怎麼想。
在她的世界裡,唯一的準繩是她自己。
“少廢話。”
她懶洋洋地揚起一個笑臉,笑得有點頑劣。
她把所有陰暗心思照單全收,坦蕩得驚人,身上透出一股混世魔王般無法無天的狂妄。帶着一點愚蠢,一點嚣張,一點天下無難事的果決。
“知道你是激将法,可是我辛桐偏偏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
“沒有我過不去的坎,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她迎面對上何川透着震驚的複雜眼神,笑道,“爸爸,如果我做到了,你怎麼辦?”
她看着自己爸爸轉過身,走了幾步。裁剪得體的手工西裝被專人熨燙得服帖,此時卻多了些煩躁的褶皺。回頭,何川再次擡眼看她,辛桐大咧咧坦蕩回視。
——這是在逼他表态。
何董事長終于在和自己這個廢物女兒的無聲對峙中敗下陣來。
“你真以為你做得到?”
聲如洪鐘,語氣低沉。
“你要是一年之内把Kelly這條線做到盈利,做到那麼多職業經理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森川的股份我給你10%。”
周圍一片寂靜。
何天麒面上不顯,袖管裡握緊的拳頭卻早已出賣他的内心。
家裡權威代表話事人終于發話,等同于一錘定音。
整個森川集團第一大股東是何川自己,46%。倘若不出意外,他退位之後,這46%的歸屬權将會全部由下一個接班人繼承。而如今,何川竟然已經松口願意抽出10%,給辛桐做這個賭注。
擡眸,看了一眼對面。
那年輕女孩卻好像還沒有意識到森川集團董事長這句10%的承諾意味着什麼,抱着胸散漫地站着。
高定禮服襯得她皮膚細膩明豔動人,這種關鍵時候,她居然還在低着頭百無聊賴地欣賞着自己指尖五顔六色鑲着巨大鑽石的美甲。
——一整個美麗廢物。
何天麒輕輕眨眨眼,呼吸之間已經平靜下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杯弓蛇影。就算何川做出了這10%的承諾,那又如何?要眼前這個蠢得挂相的女人把Kelly在一年之内做到盈利,等于天方夜譚。
如果他沒有猜錯,何川本人應該也是這樣想的。無法兌現的承諾,自然可以押上天南海北的賭注,反正到頭來都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他正獨自低頭思考着,卻被一道年輕女聲打斷思緒。
“爸爸,其實這麼多年,你一直都不了解我。”
那個美麗廢物收回了欣賞自己美甲的視線,重新擡頭和何川對視,笑得明媚。
“我一旦要,就要全部。”
“我要你把你的46%股份全部給我繼承。”
“我要誰都沒資格,也沒能力,來和我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