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異樣，是在宋弄知去檢查腺體時。

穿着黑色制服的警衛虛虛握住宋弄知的手腕，他高高大大，深色的眸子低垂，說話的語氣都帶着不好惹：“你真的不是Omega？”

宋弄知擡起眼，卧蠶和睫毛都沾着點透明的水漬，臉蛋被凍得比平時白上幾分，難以置信地反問：“我像嗎？”

傍晚的涼風融着細細的微雨，體感溫度十六度，在這樣的天氣中行走，身嬌體弱的Omega有60％的概率會感冒。

但是對宋弄知這種頂級alpha來說，完全不需要擔心這方面的問題，離開教學樓時他甚至沒帶傘。

他退後一步，使得不用擡頭就能跟這位警衛對視，一本正經地強調：“我是alpha。”

旁邊似乎有人悶笑幾聲。

宋弄知悄悄用餘光去看，隻瞥見鋼鐵色的邊界圍牆，高大的堅固鐵門外，零散聚着幾位制服清一色的年輕警衛。他們都是從明德區核心軍校選拔出來的優良種子，現在正是換班的時候，隻有兩三身影還在崗位上。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又好像沒人，畢竟這裡隻有正經人，沒人會閑得慌來笑話自己。

宋弄知收回視線，弱聲弱氣重複：“一點也不像omega吧。 ”

這裡是19區，防守并不是很嚴格，隻要出示身份證明便能出入。

——但是，這裡隻允許alpha和beta出入。

19區專門負責診治失控alpha，嚴厲禁止Omega通行。

負責檢查身份的警衛端詳着宋弄知的臉，表情冷肅，樣子是遲疑于他口頭說明的alpha身份：“身份證呢？”

他的手指很長，或許說是宋弄知的手腕太細了，警衛隻用食指和大拇指就将他的腕骨圈起來，指尖還能就勢捏住宋弄知的腕表。

上面沒有綁定第二性别，隻能确認宋弄知是男性。

剛才還支棱着的氣勢立刻變成被紮過的氣球。

“對不起，我以為手機訊息就夠了。”

宋弄知的臉紅得快趕上番茄了，十分後悔自己下課後走得急，沒有來得及攜帶身份證。如果是在平時，他會不好意思跟對方道歉，趕回去拿身份證……但是他現在真的忍不住了。

他後頸的腺體好癢。

今天上課時，宋弄知一直覺得後頸怪怪的，起初以為是新換的襯衫布料粗糙或者頭發長了，課間還拜托室友陪自己到廁所隔間裡仔細觀察一次。

狹窄的隔間裡，同為alpha的室友蹙着眉反鎖上門。為了方便室友觀察，宋弄知主動解開襯衫最上方的紐扣，側着肩露出自己的後頸。

室友頓了一下，沉默許久後告知他沒有任何異樣。

宋弄知正無比苦惱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直到室友湊近他的後頸，情不自禁低聲說：“好香。”

越頂級的alpha氣味越淡，宋弄知的信息素平時聞起來跟白開水沒區别。

宋弄知吓得差點叫出聲，唇瓣及時被室友捂住，故而外面路過的人隻聽見模糊的氣音。

黏膩、壓抑，帶着不易察覺的軟。

教科書上說，對于剛分化的alpha而言，信息素出現異樣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宋弄知聞不到變化，卻被室友聞出來，就很奇怪了。

近年來alpha失控的病例越來越常見，甚至有alpha當衆失控咬傷身邊的omega。

一天到晚除了讀書上課什麼都不知道的呆瓜男大學生，遇到這種事的第一反應是求助在19區當醫生的青梅竹馬鄰家哥哥，連續打了好幾個感歎号表示自己的慌張。

一下課，他就背着書包來到19區了。

被人懷疑身份好像也蠻正常的。

宋弄知個子在alpha當中真不算高的，雙肩書包一壓，襯得更像一個土裡土氣誤入19區的呆頭鵝了。

他沒有注意到眼前警衛眼神裡詭異的情緒變化，怪不好意思地打商量：“哥，可以找人把我帶進去嗎？”

“你……”警衛手指微收，接近所束縛的溫軟觸感，話說到一半卻被打斷。

鐵網門裡走出一個男人，看衣服等級高于警衛一階，他居高臨下審視宋弄知，命令：“開門，登記。”

警衛不明所以。

“這位是尤醫生的家屬，是alpha。”這人說。

“尤醫生準許過。”他補充。

負責檢查的警衛終于松開宋弄知的手，在登記表上記錄宋弄知的身份。

宋弄知松了口氣，向他們道謝。

“我是這裡的軍官。尤醫生在忙，囑咐我帶你進去，走吧。”男人說。

他應該是一位beta。

此時對信息素無比敏感的宋弄知沒有嗅出他身上是什麼味道，感謝對方的同時低下了頭。

19區很大，幾乎每走五步就會遇到巡邏的警衛隊，但是僅在門口有一道檢查身份的關卡。

鐵網門後面就是火力盤踞的基地，銀灰塗面的大樓數不清有多少層，底層是辦事點，中間是“醫院”，再往上是核心人員的辦公室，尤見瀾就在那裡。

邊走，這位beta軍官邊向宋弄知介紹這裡的設備。

後頸癢意使宋弄知對身邊的聲音左耳進右耳出。

真的好癢……

異樣感尤其明顯的存在于發絲和後頸接觸的地方，

“這裡樓層越低越安全，失控的alpha都被關在5到25樓。您請不要前往這二十層，我會按照尤醫生的命令全程陪同你。”

宋弄知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自己和對方的身高差距，悄悄在他背後踮了一秒鐘的腳，又遺憾地緊追上對方大步流星的動作。

進入電梯，beta軍官按下31樓的按鍵。

“對了，不要坐旁邊那個運貨的電梯。”

這位軍官主動給出了解釋：

“那裡不隔絕信息素，等待治療的alpha會感覺到你。”

越厲害的alpha失控後危害越大，甚至會傷害清醒時視若珍寶的omega。

宋弄知本想追問啊這個有什麼關系，他是頂級alpha，幾乎可以壓制所有alpha的信息素。話到嘴邊又沮喪地想起自己的腺體出了問題，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情況。

更何況貿然說自己是頂級alpha的話未免也會顯得自大又搞笑，人家是beta也根本不在意這個。

半分鐘後，電梯到達31樓。

長長的灰黑色甬道盡頭就是尤見瀾的辦公室，沿途燈光明亮，守在門前的警衛認出到來的beta軍官，紛紛讓行。

19區安排給尤見瀾的警衛也許不認識談家，不知道談家有個頂級alpha贅婿，但一定知道尤醫生有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