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遲點開名為“時相儒”的未讀信箱。
從憤怒地要求解釋,到平靜地讓她回話,再到卑微地求她原諒。
她手機關機的這二十四個小時裡,江遲遲難以想象時相儒都經曆了怎樣的心理鬥争,才把那些話宣之于口。
江遲遲不再猶豫,立即回撥男人的電話。
漫長的嘟聲比貨輪的鳴笛更惹人心驚,最後終于挂斷。
沒人接?時相儒不接她的電話?
不,不會的。
沒由來的,江遲遲就是覺得時相儒不會無緣無故忽視她的電話。
她又重撥了三四遍,卻都換來一樣的結果。
有問題。
姜書嬿驚呼,“時相儒不會出什麼事兒了吧?!就他那種性格...遲遲,走!我們坐最近一趟航班回去!”
江遲遲也想走,她恨不得立馬飛到時相儒身邊,澄清所有的誤會。
但...
“我不能離開這兒。”
舅舅的事情沒出結果之前,她不能離開南港的管轄區域。
她也不能就這樣抛下自己的工作,不管不顧地追求個人感情。
沉默良久,江遲遲撥通何泰陽的電話。
對面氣哄哄地控訴時相儒的忘恩負義,女孩兒誠懇地勸了許久,他才勉強答應,再替她去時相儒家裡走一遭。
姜書嬿蔫蔫地靠在一邊,“現在怎麼辦?”
江遲遲握緊手機,“我要回島上繼續工作了,書嬿你...”打算怎麼辦?
她話未盡,閨蜜像突然打了雞血一樣,大臂一揮,攬住她的肩膀。
“我留下來陪你!反正老娘請了三天的假,就當跟你一起在島上度假了!”
兩個女孩兒手挽手,踏上回島的輪渡。
輪渡靠岸的時候,江遲遲接到何泰陽的回話。
“時相儒在家發燒昏迷了。”
他怕江遲遲擔心,連忙補上後半句,“我已經把他送到醫院,醫生看過了,沒什麼大礙。”
江遲遲提着的一口氣緩緩放下,“那...麻煩泰陽哥多費心,等他醒了,可以給我回個電話嗎?”
何泰陽有點别扭。說真的,他雖然對時相儒滿肚子怨氣,但對江遲遲,他心裡卻是愧疚居多。
說到底,他想讓江遲遲瞞住時相儒真相這事兒也有自己的私心,東窗事發,惹來的災禍也不該由她一人承擔。
他望向病床上面色慘白如紙的男人,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
罷了,就當是償還自己騙他的債。
何泰陽應下來。
重新踏回清洲島的土地,熟悉的地方卻帶來異樣的景象。
島上熱鬧非凡,一張張陌生的臉穿梭在街道裡,江遲遲從沒在島上見過這麼多人,即便是黃金周的旅遊季,人流量也沒到過如此瘋狂的地步。
人來人往,密密麻麻得好像能壓塌這座可憐的小島。
客流劇增的原因,江遲遲用腳後跟都能想到——虛見意的名人效應。
人們迫不及待地想在島上見到虛見意、或時相儒的真容。
即便他人不在,能瞅瞅那位傳說中的女朋友也算是不錯的。
江遲遲下意識地摸了摸臉上的口罩,無比感謝姜書嬿這個英明的決定。
趁着沒人發現她,她趕緊拉着姜書嬿抄了條人煙稀少的小路,上山回燈塔。
樹色已盡,燈塔伫立,她卻在最後一百米停下腳步。
通往燈塔的前方隻有一條路,卻站滿密密麻麻的遊客。
他們有的在拍照,有的卻隻是拿着手機指指點點,興緻勃勃地坐在燈塔下,不像是在欣賞景點,倒像是在等什麼人。
在等誰?答案不言而喻。
姜書嬿皺着眉,“遲遲,我們走吧。他們在這兒能安什麼好心?别過去,等晚點人少了我們再過來。”
她們先回家休整一番,日頭西落,涼風送爽,燈塔前卻依舊人聲鼎沸,人流如織。
江遲遲再次回到樹下。
姜書嬿心裡打鼓,“這塔今天你一定得守?”
江遲遲緩慢而堅定地點頭,“是,這是我的職責。”
姜書嬿咬咬牙,“行,我和你一起過去。”
女孩兒們邁出腳步。
剛走幾十米,就有人發現她們,興奮地大吼,“快看!是江遲遲!她來了!”
她們加快腳步,幾乎是用跑的。
不斷有人向前湧過來,擋在二人面前,口中連珠炮似的。
“虛見意真的就是是時相儒嗎?”
“虛見意在不在這兒!”
“你們真分手啦,還是炒作?”
“讓虛見意出來!”
更多沉默的觀衆伸着頭往人堆兒裡瞧,手機閃光燈一秒不落地對準女孩兒。
江遲遲艱難地推開人群向前走,像在沼澤地裡淌,淤泥滿身。
姜書嬿撥開一幢幢惱人的身體,終于把江遲遲送到燈塔的小門前,趁着江遲遲掏鑰匙開鎖的間隙,她擋在女孩兒面前,朝着人群大吼,“讓開,讓開!”
她像一頭憤怒的母獅,露出尖銳的獠牙。
直到江遲遲打開鐵門,把她拉進塔裡。
銅牆鐵壁隔絕得了物理圍堵,卻沒法兒将那些瑣碎的言辭過濾,人群将她的塔團團圍住,像海水一般将她困在唯一一片陸地上。
直至夜色披星戴月地湧來,塔外喧嚣的聲音才逐漸離去。
第二天早晨五點,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靠近燈塔。那是個舉着手機的男人,鏡頭對準藍天下紅白相間的建築,嘴裡念念有詞。
“家人們,咱們今天也是下了血本,現在是淩晨五點!五點!這是清洲燈塔的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