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毫不掩飾她對聶蘭台的鄙夷,冷笑道:“我倒不知,四弟妹的這個弟媳本事這樣大,還會看相算命,都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下流東西啊!”
聶蘭台用帕子掩着嘴,笑道:“從哪裡學?還不是從您這樣的尊貴夫人那裡!我看您眼底青黑,眉間郁結,說話聲音雖然響亮,但一股愁腔發散不開,至少三個晚上沒睡好了吧?嗳,您何必發愁,能不能生出兒子,那都是命,命裡無時,強求也求不來!”
怨怒從吳氏臉上一閃而過,她定定看了聶蘭台一眼,笑道:“誰叫我就是那種老實本分的婦人呢?既為人婦,我就一心想着要給夫君生兒子,可不像蕭夫人你,都嫁給蕭世子了,還千方百計約别的男人大晚上出去幽會!”
柯氏睜大眼睛,做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道:“二嫂,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啊?可别吓唬我這沒見識的,聽說蕭夫人乃是戶部侍郎家的嫡出小姐,難道竟是個外表端莊賢淑、内裡荒淫龌龊的賤婢?”
就知道能讓這些人拿來說事的,也就是那點子事了。
聶蘭台笑容不變,朗聲道:“有道是‘謠言止于智者’,兩位夫人身份尊貴,怎麼看都像是有智慧的人,實在想不到也會跟那無知蠢婦一般,拿這些惡毒的謠言來诋毀我,沒得掉了自己的身段。”
柯氏搖着扇子,嬌笑道:“謠言?為何别人不造我的謠,不造他的謠,偏偏隻造你的謠?總歸啊,是你先做了那種事,才能傳得出去吧!”
聶蘭台道:“我做了哪種事?還請謝三夫人明示。”
吳氏道:“那種事你做得出,我們可說不出。”
“是說不出?還是根本沒有!”聶蘭台向吳氏和柯氏靠近幾步,面色冷沉,“究竟是哪種事、哪件事,今日你們不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就跟你們上公堂去,請府尹大人來斷一斷!”
她乃習武之人,本就身姿筆挺,氣勢如虹,這般挾了怒意高聲說話,更有一種凜然莫可侵犯的傲岸盛氣。
屋中衆人都覺寒意襲背,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
吳氏冷笑道:“惱羞成怒了?我們這還沒說什麼呢!”
聶蘭台厲聲道:“所以讓你說啊!”
吳氏被她一兇,怒道:“說就說!德行敗壞的又不是我,我還怕了你了!全京城都知道,就是你,嫁給蕭世子沒兩月,就設法約許三公子在元宵夜去三秋橋幽會!”
聶蘭台不慌不忙道:“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謝二夫人,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嫁給蕭世子沒兩月,就設法約許三公子在元宵夜去三秋橋幽會了?你不拿出證據,不說個明白,我今日是絕不肯罷休的!”
吳氏氣得嘴唇哆嗦,指着聶蘭台怒斥道:“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蕭淳慶忽道:“二嫂,你把話說明白,我們都想知道,你是哪隻眼睛看見她嫁給蕭世子沒兩月,就設法約許三公子在元宵夜去三秋橋幽會了?證據何在?還是你聽旁人說的,那人又是誰?不如把他也叫來對質。”
她不待吳氏接話,轉頭吩咐丫鬟:“留香,去備筆墨,待會兒二夫人說的話,你一字不漏地記下來!空口無憑,有了白紙黑字,就方便官府判斷是不是造謠诋毀了!”
吳氏一愣,這種道聽途說的事,她如何拿得出證據?
眼看留香果真拿來了筆墨紙硯,挽起袖子提筆沾墨,準備等她一開口就在紙上記錄,吳氏大怒道:“不可理喻!”
她猛然一甩袖子,悻悻走了。
蕭淳慶目光掃向柯氏,冷冷道:“三嫂是不是能拿出證據?我們洗耳恭聽。”
柯氏面色尴尬,正想學吳氏奪門而逃,一個丫鬟進來喜滋滋地禀報:“夫人,襄陽侯府的人到了!”
襄陽侯府姜家是蕭淳慶母親姜氏的娘家,蕭淳慶一聽他們到了,立即面露喜色,朗聲道:“快請!”
環佩叮咚聲中,數名華服麗人在一大群婆子丫鬟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先到的女眷們識趣地告退,柯氏連忙趁機混在衆人中走了。
聶蘭台也退了出來。
她看得分明,姜家的人到後,蕭淳慶眼中光彩熠熠,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可見,她在謝家的日子并不是那麼舒心。
在吳氏和柯氏羞辱她時,甚至連蕭家本家的那幾個嫂子也不曾出面替她說過一句話。
所以她才會邀請自己進去吧,在姜家的人到來之前,或許自己在那一群婦人中算是讨喜的了。
正在廳中喝着茶,何蕙丹像一枝軟綿綿的柳條一般,由丫鬟扶着款款向這邊走了過來。
她剛才夾在姜家那群人中間,聶蘭台自然看到了她,本以為她要在蕭淳慶的屋裡呆好些工夫呢,結果這一杯茶還沒喝完她就出來了。
“表嫂安好。”何蕙丹與聶蘭台隔了個小矮幾坐下,臉上笑吟吟的,像是見了什麼親近之人般歡喜。
聶蘭台不冷不熱地答了句“表妹安好”,便端着茶杯垂頭喝茶,不再言語。
何蕙丹卻像沒瞧出來對方不想搭理自己似的,依舊笑吟吟道:“慶表姐真是好福氣,又生了個胖大小子,謝家姐夫又疼她,這份福氣就是放眼整個京城也屬難得呢。”
聶蘭台點頭說是。
何蕙丹微觑着眼笑道:“表嫂是不是很羨慕慶表姐?”
“有福氣的人,誰不羨慕呢?”聶蘭台笑了笑。
“表嫂不用羨慕慶表姐。”何蕙丹用一種天真爛漫的眼神看着聶蘭台,口中是近乎報喜的口吻,“我前兒聽外祖母和舅母們提起,表嫂你嫁到蕭家也有些時日了,肚子還沒見個動靜,正打算物色幾個好生養的女孩子送給表哥收房,想來表嫂很快就能兒女繞膝,也是多子多福之人了。”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随即嬌笑接道,“庶子女也是兒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