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今天還請了幾家公子,待會兒你矜持些,可别再鬧出什麼‘徒手打死腿粗的毒蛇’這種事了。”
聶雲台不服氣道:“如果今兒又碰上毒蛇或者别的什麼毒獸,難道不去打,隻幹站着等死?”
聶蘭台道:“有我出馬就行,你就站一邊看。”
“如果姐姐不行呢?”聶雲台嘟囔道,“姐姐的武功又不見得比我厲害很多。”
聶蘭台揪住她一隻耳朵,笑道:“會頂嘴了?跟誰學的?”
耳朵被拉成了豬耳朵形狀的聶雲台打開姐姐的手,邊求饒邊提着裙子跑了。
聶蘭台無奈地搖搖頭,看着老四那活蹦亂跳的興奮樣兒,到口的“要端莊些”又咽了下去。
罷了,女孩兒家能夠無憂無慮的日子本就不多,随她去吧。
八珍湖面積很大,環湖的竹林自然就更寬,姐妹倆帶着丫鬟們慢慢在林中小徑走着,竹風沁涼,十分惬意。
到了一副秋千旁,聶雲台坐上去,也不用丫鬟推她,自己用腳底在地上随意一點,就飛起來了。
忽聽有人邊說話邊往這邊走過來,聽聲音還是男子,聶蘭台忙道:“老四,咱們回去吧。”
聶雲台順從地下了秋千,但那邊的說話聲很快到了近處,聽得出說話之人有意壓低語聲,但大約過于激動,沒能壓低,而且聶蘭台姐妹倆自小習武,本就耳力過人,因此聽得清清楚楚。
“别廢話,你也用不着扯鬼謊,我一個字都不信!再讓我看見你在我院子裡鬼鬼祟祟,我不宰了你,我就不姓孫!”
“大哥你聽我說,我和大嫂清清白白!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
“住口!你最好記牢我的話!要是你再敢出現在我的院子裡,我要你的命!”
“大哥!大……哎喲!哎……”
說話聲是從竹林北端的一面圍牆後面傳來的,與這廂離得不遠,聶蘭台不必看,也知道說話的人是大公子孫青陽和二公子孫白陽。
以往來孫府做客時,聶蘭台見他們的次數不少,在她看來,這兩人一向兄友弟恭,實在想不到背地裡會這樣憤怒争吵,尤其是孫家大哥,向來斯文儒雅,這般破口怒罵,還是聶蘭台第一次聽見。
無意間聽到别人的陰私,還是關于小叔子和嫂子之間是否清白的秘辛,一行人都十分尴尬,聶蘭台急忙用眼神招呼聶雲台和丫鬟們往回走。
就在轉身的刹那,聶蘭台看到一道纖細的人影在圍牆那邊的竹林枝葉中閃了一下,猶如幽靈般無聲無息地躍上圍牆,一晃而過。
那人背影纖娜,看着有幾分眼熟,聶蘭台略一思忖,認出她是品紅。
品紅在這裡出現,着實令人狐疑。
孫家兄弟倆的聲音漸漸遠了,品紅此時翻牆而過,想必是去追他倆的。
聶蘭台不禁納悶,品紅雖是天香樓的頭牌,但畢竟是風塵女子,以她的身份,要在今日受邀前來是絕無可能的,且她行止鬼祟,也絕非尋常的客人所為。
那她此時出現在孫府是怎麼回事?
聶蘭台想到了那晚品紅說自己“身上有血海深仇未報”,心頭不禁打了個突。
“老四,你們先回去,”她拉着聶雲台的手叮囑道,“趕緊走!我有點事,随後就到!”
聶雲台想問何事,見了姐姐臉上突然露出的冷峻神色,就不敢問了,忙領着丫鬟們匆匆走了。
聶蘭台掠到圍牆下,縱身躍了進去。
所立之處,花木扶疏,亭台精美,遠處朱閣繡闼,雕梁畫棟,顯然到了孫家的内院。
品紅正躲在一處花叢後尚未走遠,聽到落地聲立即往後一瞥,吃驚地叫了出來:“蕭夫人!”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分明是不想暴露行蹤的。聶蘭台沒有暴露她的意思,也壓低了聲音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品紅見她蹙着眉頭,猶豫了片刻,咬咬嘴唇道:“看來非告訴夫人不可了,我是來報仇的!”
聶蘭台道:“你想怎麼報仇?”
品紅笑道:“您覺得我一介藝妓,無權無勢,卑賤無能,報不了這個仇是嗎?”
“不是,”聶蘭台搖頭,“我隻希望你别牽連無辜。”
“我當然不會牽連無辜,可孫家的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品紅冷笑道,“蕭夫人,您對品紅有恩,所以品紅如實相告,請您快點離開孫家吧,以後也不要跟他家來往了。我要大鬧一場,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孫家一定會栽在我手裡!”
她眼中燃燒着仇恨的火焰,臉上卻是無盡冰冷,那是一種穩操勝券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