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淨月:你自己去就是。搞得跟經理不認識你似的。
葉展盯着對話框,一時間失語。
說實話,盡管葉展并不清楚秦淮對小葉來說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在葉展問出這句話時,小葉應該已經得知自己的目的了,而他并沒阻攔。
但葉展猜測,秦淮和他相識多年已經不能算是部下,在AT案期間更可能是過命的交情——他當然不忍親手送人進去。
直面朋友極有可能是殺人犯這個事實,對葉淨月而言,是否過于殘忍。
葉展思忖着,手指懸停在鍵盤上,一時進退兩難。
沉思之際葉淨月又來消息了。像是參透了葉展此刻在想什麼,他說——
換做是你,你會嗎。
葉展徹底沉默了。
他沒有回答。熄滅了屏幕,長歎一口氣倒回沙發上,眼睛盯着天花闆出神。
換做是他,他會嗎。
葉展在問自己。他有一瞬的茫然——如果葉展想,他當然有一萬種辦法,瞞天過海讓秦淮全身而退。
葉展時常覺得自己亦正亦邪。此正邪并非模糊不清界限不明,反而是天壤之别。心态上一秒是拯救世界的耶稣,下一秒就可能瞬間成為屠戮衆生的撒旦。
葉展打心底從未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這也是為什麼,他始終都在懷疑,當年“害死”甯靜的那句話,當真是他親口說出來的。
葉展的眼神瞬間黯淡了幾分。
目光散漫地從屏幕上的資料恍過。
而葉淨月方才的态度,顯然他已經作出了讓步。
葉展歎息一聲,還是決定不為難小葉。
他掐着太陽穴,那種虛無的疼痛又開始針紮一樣劃過大腦。葉展擰起眉,下意識面露痛苦之色。
他陷入沉思,完全沒注意到甯遠是什麼時候坐到自己身旁的,此刻正晃着他的肩膀。
“先知,你咋了??”
甯遠方才從廚房出來,看到低着頭癱坐在沙發上、臉色灰白神情黯然的葉展,頓時吓了一跳,放下盤子快步朝他走去,“說話啊!哪不舒服?”
葉展閉了閉眼。拂開甯遠的手,他搖頭,“我聯系上小葉了。”
“他跑哪兒去了?”甯遠愣了下,他們昨天才從葉淨月家出來,他已經有陣子不住在家裡了。
但甯遠看着這人極度蒼白的面色,憂心地蹙眉:“你怎麼了到底?頭疼得厲害?”
“我沒事。”葉展深呼吸,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道:“冷隊現在,在醫院還是市局?我有話想問他和祁顔。”
“冷藤在局裡。但祁顔他……受挺大打擊的。”甯遠回想起早上在市局門口見着周舟,她正步履匆匆要趕到醫院去。
當時她說:“祁隊老覺得孫景是被他害死的……”
孫景是那天開着押運車、和祁顔一塊遇襲的犧牲刑警。
落地窗前,陽光正在逐漸後退。葉展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一點了。
他輕輕搖頭,對甯遠勉強露出一絲笑意:“等會兒吧。飯好了麼?我餓了。”
聞言甯遠立刻起身,“馬上。”
茶幾前,葉展盯着屏幕靜默半晌,翻開了筆記本,重新開始浏覽先前記下的關鍵。
段清也劫車,卻有着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找回來的報廢警槍Q1902,以及丢失的同批次9毫米樣本手槍:相同的底火撞針痕迹,加上巧合的遺失時間,不難判斷這兩起案件是出自同一把槍。
同樣的,葉策也和這兩起案件有關。
而關于秦淮,葉淨月話裡有話的樣子,以及朱确含糊的态度……葉展不自覺皺起眉,心裡閃過一絲不祥之感。
他在筆記本上寫下:長江公館監控待查。
至于那輛段清也家的SUV保時捷卡宴,依然有很多疑點:葉展疑惑地想,他還需要重新看看段清也的審訊錄像。
此時甯遠叫他吃飯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葉展應了一聲,起身朝餐桌走去了。
“對了,聽說段清也那天被冷隊叫到市局接待室去了?”葉展問,“還簽了保密協議?為些什麼事?”
“是,冷藤把她弟現場的照片兒拿給他看了。你還别說,聽說段清也當場人吓傻了。”甯遠道,遞給他紙碗——甯遠昨天剛到葉展家時,面對着連一個盤子和碗都沒有的廚房,差點沒氣得心梗。
當時葉展不以為意:“我平時不常住。再說了我也不做飯,誰想得起來買盤子。”
甯遠隻好又跑下樓一趟,到便利店買了一次性的。
葉展沉吟着,依舊沒有停止思索,下意識伸手接過甯遠遞來的碗,看也沒看就端起來喝了一大口。
剛出鍋的小米粥蒸騰起的熱氣熏着葉展的眼鏡。他像是絲毫沒感到燙,看向甯遠正盯着自己那一臉震驚的表情,疑道:“怎麼?我臉上有東西麼?”
“不是,燙……”甯遠指了指冒着熱氣的碗,皺眉:“我說你有病是吧,又尋思啥呢?”
聞言這才感到口腔和喉嚨被燙得灼痛發麻的葉展回神,失笑,“那……你幫我倒杯冷水。”
甯遠深吸一口氣,說了句“神經”,一邊罵罵咧咧起身到冰箱裡拿了瓶水。
最近小說看多了,有時候甯遠真懷疑這神仙腦子裡有套系統。
神經病系統,其存在的意義就是,控制宿主随時發癫自己殺了自己。
回到餐桌前甯遠正準備開口罵他,聽得他啪一聲放下筷子,道:“立刻去一趟市局,我需要和冷隊申請,提審艾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