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顯越蹲在一片狼藉中，腦海裡還在回蕩于放剛才的話，他說什麼？他說他後悔了。

彭顯越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所以他流着眼淚哈哈大笑，空蕩蕩房間裡到處回蕩着他的笑聲。

還有比今天更糟糕的局面嗎？

估計不會再有了。

于放僵硬站在一旁，空洞的眼神望着地上人的背影，他欲言又止，想說的話堵在嗓子眼，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其實在求婚第二天，他無意闖進彭顯越書房，看到畫框裡的一對合影時，于放隐約回憶起兒時那場事故。

那天風和日麗，他爸急匆匆回到家。

當時于放正趴在桌子上堆積木，那個城堡他拼了半個月，才差幾塊就能大功告成。

他爸爸讓他先别拼，他要帶他出去玩，回來于放才知道，他爸爸不是要帶他出去玩，是要帶他逃命去。

于放哭鬧着要他爸爸在等等，他爸爸不耐煩，一腳踹翻積木攔腰抱起于放就往門外走。

那次于放哭鬧的很兇，他爸爸第一次對他發火，也是最後一次。

“放放...........放放...........”

警笛聲拉響劃破天際，于放躺在他爸爸的懷裡，臉上手上沾滿他爸爸的血，于放看到對面車裡爬出來的少年，跟他一樣拼命哭喊，嘴裡喊着爸爸爸爸.............

于放第一次在一個身上感受到絕望，是在一個比他大幾歲的哥哥身上。

救護車來把人拉走，于放跟他爸爸送進了醫院，後面發生的事他都不知道了，他隻記得他爸爸就活了，又被關進了一個房子裡，後來再見到，隻剩一盒骨灰。

他沒想到自己和彭顯越在一個學校，他一開始确實沒認出來，幾年時間兩人大變樣，于放沒想到，他會注意到自己。

如果他不喜歡他，或許心裡就不會有那麼多自責，他更想相信這是彭顯越的報複，而不是毫無雜質的喜歡！

太沉重了，這份感情太沉重。

這個秘密壓的于放喘不過氣來，他每天膽戰心驚怕這一切暴露，那些他渴望得到的辛福和愛，會頃刻間化成一捧泡沫。

現在好了，彭顯越一定會恨他一輩子。

“彭顯越，對不起！”

于放走過去，彎下腰拉起他，可能蹲太久有些眼花，彭顯越踉踉跄跄扶住椅子站定，擡起手，避開了于放的攙扶。

“我...........我需要一點時間，對不起.........對不起..........”彭顯越神志不清轉身離開。

于放看到他混沌的眼神落寞的背影，心疼的不忍直視，他偏過頭，任眼淚劃過臉頰落在地上。

砰——

于放的世界再次恢複安靜，他也想酣暢淋漓痛哭一場，可是最近發生了太多事，他連崩潰的情緒都提不起來。

于放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霓虹抽完一支煙，他透過煙霧缭繞看清反光鏡裡的自己，内心反問，為什麼要貪心？為什麼不一開始知道的時候，就跟彭顯越說清楚。

如果一開始就說清楚，也許現在就沒有那麼痛了。

于放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人行道，直到煙盒裡的煙抽完，于放才反應過來自己一個人溜達了好幾個小時了。

路上偶爾有幾輛出租車經過，擡眼還有幾戶人家沒有熄燈，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燈火通明。

于放回到了老城區房子裡，一推開門，一股寒氣迎面撲來，天花闆上的白熾燈閃了好幾下才亮起，于放脫了鞋赤腳走過去，窩靠在沙發裡。

于放好幾次試圖閉上眼，反反複複睡不着，他想起彭顯越的溫柔，将鳳霞的關心，還有雪球的陪伴，他一個人孤零零坐在記憶的漩渦，等待情緒反撲将他溺死。

于放徹底堕落，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接到彭顯越電話。

他每天睜眼煙酒不離身，醒了就喝喝困了就睡，他不再下廚每天都是泡面。

彭顯越也沒好到哪裡去，這個消息太突然，他一時之間确實沒辦法接受。

他愛于放的同時也多了一層朦胧不清的恨意，他恨于放更恨自己，他也曾想過自暴自棄和于放一起去死，他太膽小了，他害怕于放死了之後就不和他在一起了。

彭顯越本來就有心理疾病，後面在藥物治理下慢慢變好了，沒想到現在更加嚴重，已經到了不能出門的地步。

在一起是互相折磨，分開也是對彼此的懲罰！

有一天宋煥青找上門，見敲了好久也沒人開門，宋煥青推開大門，滿院積雪落葉，院子裡荒蕪一片。

她踩在雪地上，院子裡隻有她一個人的腳印，從遠處，延伸進小院。

當當當——

當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