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長且寬厚的頭顱懸在海島上空,尋覓着血味最濃的位置。
Alef越來越痛,他意識到他的愈合出問題了。
他的傷口愈合得越快,在到達某一個臨界點時,快愈合的傷口又會重新崩裂,嚴重程度比之前更甚。而傷口越嚴重,他的愈合能力就要更努力地去修複,由此進入一個惡性循環。
Alef源源不斷地流血,以至于他的手浸泡在一片溫暖中,身體卻冷得像結成了冰。
怎麼回事?Alef急促地呼吸,把手舉到眼前,想要看清到底怎麼了,但他的視野蒙着一層薄薄的黑霧,這霧越來越濃,最終讓他的眼前化作一片虛無。
那不是黑夜降臨的黑暗,而是空空如也——他看不見了。
意識到這點,Alef代表理智的那一根弦飛速膨脹到極限,随後徹底崩斷。
他的内心充滿恐懼,無法再維持平靜的假象。
Alef仍能感受到周圍無所不在、無比強烈的視線,海獸呼出的烈風包圍着他,到處都是震耳欲聾的巨響,偏偏他又聽到了無數嘈雜的人語,低聲談論着有關他的内容。
Alef努力想聽清那些聲音在說什麼,但這聲音突然又變得無限大,幾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他眼前閃過一道炸雷般的炫光,照亮了周圍密密麻麻的人——他們冷漠地注視他的慘狀。
Alef感覺到了,他不值得所有人吐露一個字,亦或露出額外的神态;他是最可笑的異類,執着地對不敬之人上演正義。
時間有如一個世紀那樣漫長,又好似白駒過隙的一瞬,Alef終于絕望地,近乎凄厲地大喊:“别看着我!!别攻擊我————”
不知何時,一縷縷金色的血出現在鮮紅的溪流中,它們無聲無息地落入海水,卻在下一刻爆發出輝煌的光芒。
那刺目的金色恍若烈日,遵循着某種意志,将數十頭海獸的六對眼珠齊齊剜出,又讓它們的身軀誇張地脹大,直到皮肉再承受不住壓力爆開,使血肉内髒暴雨般落下。
Alef不斷地咳嗽,從口中也嘔出鮮血。
他嘗到嘴裡的鐵鏽味,明白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他從來不是真正的不死之身,自然也會流幹最後一滴血。
小孩轉眼又進入昏厥,渾然不知那暴烈的金光仍在蔓延,忠誠地尋覓任何敢于注視他,敢于進攻他的物體。
Caleb隻是出于莫名的沖動,飛來這頭,打算看看這群海洋巨獸的戰況,卻目睹了這極其奇異危險的一幕。
他天生視力極佳,能從那片輝煌的光彩中分辨出,其中心似乎是一根根遊動的金線,以海島為中心,在海面梭巡。
周圍海獸的血味太重,Caleb用了些時間,在腥臭的海獸血包圍下,覺察出另一種新鮮的,瀕死的血液。
他精神一振,在心裡默念出對方的名字:Alef,找到你了。
但有這麼重的獸血影響,Alef的氣味還能殺出重圍,說明對方的情況一定不會好。
Caleb果斷連用三個空間魔法,閃現到海島邊緣。
這麼冒進的後果就是金光暴動,其中的金線立刻鎖定目标,并第一時間直切Caleb的眼球。
Caleb馬上閉緊雙眼,感覺到濃烈的殺意在面前散去,才擡腳前進,直到抵達Alef身前。
他不能睜眼,于是跪下去用手探尋,第一個觸碰到的是血泊,第二個是滿是傷痕的胳膊。
Caleb頓了一下,逼迫自己專心判斷情況。對方的傷口正在反複崩壞,導緻持續失血。
反過來說,正是因為對方擁有過于強大的愈合,才會出現異常的傷口崩壞。Caleb認為這很像戰争器械自修複時,能源不足又要強行啟動,修複頻繁中斷導緻的嚴重損壞。
愈合必須提供代償能量,如果不從外部獲得,必然要從内部索取。這個思路一出來,Alef出現愈合障礙的原因就很好推測了,因為他異于常人的愈合能力,依靠的是吸取他自身的生命力。
身體本就受重傷的情況下,自動愈合還要再抽取生命力修複傷勢,怎麼會不出問題?
這不就是“受傷了,抽生命力進行愈合——生命力不夠,愈合失敗,傷更重了——傷更重了怎麼辦,抽更多生命力進行愈合”的死循環嗎,如果放任下去,Alef非死不可。
Caleb緊握着對方的手,以指作筆,在二人身下激活一個異常詭谲的魔法陣,随着魔法陣中的符文開始旋轉,Caleb立刻弓下了腰,豆大的汗水從他額頭沁出。
這個魔法是他在禁錄裡學會的,現在已嚴令不許使用,它的編号為1992,未收入魔法禁錄前,被稱為“同生共死”。
這是Caleb能想到,救回Alef的最合适方法,對方缺生命力,那他就通過魔法補給對方。至于Alef的傷勢程度,會不會把Caleb的生命力抽幹都不夠,他根本沒考慮過,或者說他知道這麼做就是把自己和Alef綁在一條繩上,要麼一起活,要麼一起死,他就是無所謂。
有了額外的生命力流入,Alef身上駭人的傷口終于穩定在愈合狀态,沒有再反複開裂。
隻是這過程顯然更痛,Alef硬是痛得半醒過來,感覺到自己動不了,條件反射掙紮起來,嘴剛啟開一條縫,就被面前敏銳的少年用手一把蓋住。
Caleb可是聽見那兩句話了,要是這小孩再本能說出什麼“别碰我”,他能被周圍的金線活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