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貞的賣點是腿。
他的這一雙腿豐盈肉感十足,卻又不顯得粗壯,腰身比就是放在現在的模特圈裡也不落下風,雙腿和腰肢的比例使他無數次應聘中,最先被人注意,常有工作室跟他說,你要是個女人就好了。
你的腿太美了。
就連圈裡有名的老師,在他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感慨過他這雙腿生得絕妙,勻稱修長黃金比例,完美分割。
教了不少人走台步,見過無數頂級身材的台步老師,他的點評值得參考,他曾為虞貞指了一條明路,沒有寬闊厚實的胸肌,撐不起男裝的需求,腰臀比例卻在女模中相較得出類拔萃。
他們說,他走錯了賽道。
于是在一個寂靜無聲的夜晚,虞貞叼着發圈,手把着自己的頭發,對着鏡子照了半天後,終于決心踏入了另一個違反性别的領域。
還獲得了不小的成功。
跨領域的成功讓虞貞在這條道路上一去不返,甚至懷疑自己此前才是走了十幾年彎路,從接到第一件女裝合作的手足無措,到現在駕馭各種裙子的輕熟,隻用了短短數月而已。
在這些經曆中,虞貞已經習慣别人最先注意他的雙腿,别人對他身材上的打量,那裡頭的羨慕嫉妒與欣賞,他都分辨得清楚,隻是今天,吸引到陌生人的不再是他引以為傲的完美比例的雙腿,那男人盯着他的腳,那個他從來沒有太過賣弄的地方,被火熱地注視着,這讓虞貞感到難堪,踩了下自己的腳面,渾身的不自在。
他迅速走到一旁,扯過外衣罩在身上,陳清懷對他有非分之想,但也僅限于此,可面前的男人不是陳清懷,他會怎麼看他?又會把他的奇裝異服認定為什麼?
虞貞略顯緊張。
冒犯的結果已經注定,在持續沉默與打破尴尬的抉擇中,周道森嚴肅地道了聲:“抱歉。”
同時移開了目光。
在來這裡看房子的時候,帶他看房的中介就告訴周道森,隔壁住着一個大美人,沒說是男是女,耍了點文字陷阱,因為周道森是男人,對方便以為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誘惑。
畢竟眼前這位的确算是美人,就算是個男人,也是個不可否認的美男人。
虞貞很少臉紅,早年在T台上的經驗,讓他對任何目光都應付自如,他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三年,知道他的不知道他的也都不會耽誤他,就是穿着這一身出門去了又怎樣?被人盯着又怎樣?最多嘀咕一句變态而已,那對虞貞來說無關痛癢。
可是當下裡,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灼熱感,腳底闆燒着火把,他被推進了甕裡煮,渾身的血液都跟着沸了。
“沒關系。”虞貞嘴上這麼說着,身體反應卻不是這麼回事,他匆匆看了陌生男人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自己的新鄰居,白天來找鑰匙的不是他。
這件事應該就這麼翻篇過去,不适合再提起,周道森擡眼看過去,對方垂着眉眼,臉上沒有愠怒的痕迹,鼻頭有些紅,像是腮紅打了上去,亮瑩瑩水潤潤,那張臉長得像她姐小時候玩過的Bjd。
周道森低頭看了看,擰了下把手。
虞貞披上衣服,沉默灼心,他垂眸不曾擡起,自顧自扣上紐扣,手腳無序:“有什麼事嗎?”
男人的手很性感,被掌住的那隻杯子反射出刺目的光波,變得極其搶眼。
“我來借點熱水,”周道森的目光落在一邊的地闆,“方便嗎?”
從前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人常來敲虞貞的房門,真借假借的都好,虞貞沒有叫人吃閉門羹,怎麼說也是鄰居。
他扣上旗袍紐扣,尺寸太小了,脫下不容易,穿戴時也要小心,他謹慎着怕弄破甲方的樣品,又對當下的場面手足無措,于是顯出了幾分扭捏:“把杯子給我。”
周道森迅速在對方的臉上掃了一眼,走上前,将杯子遞了出去。
虞貞接過幹淨的玻璃杯,來到茶幾前,水壺裡是新鮮的開水,他貼心地問:“全熱?”
“是的。”周道森盯着他的指尖。
得到答案後,虞貞放心大膽地将玻璃杯倒上了開水,他留了一個不會燙手的水位,将杯子還了回去。
二人相互注視。
周道森沒有走,拎着杯子的時候說:“可能還需要一些陳醋。”
虞貞愣了愣,借水能理解,借醋倒是頭一回,可他也沒深想,他帶對方來到了廚房,短短的距離每一步都搖曳生姿,周道森凝着那段被束緊的腰肢,生了這條路很遠的錯覺。
“我自己來就好。”周道森沒有再麻煩對方,虞貞沒有阻止,給他讓了路,周道森順利地找到了陳醋,它們被裝進密封的玻璃壺裡,有序地擺放着,廚房裡收拾得幹淨整潔,這是個有條理的男人。
周道森将瓶蓋打開,一時又為難沒有多餘的東西盛放它們。
“都拿走吧。”虞貞扶着門框,站在廚房的門口,“我不急着用。”
周道森回眸看了他一眼:“可以嗎?”
虞貞點點頭:“嗯。”
周道森拎着醋壺,攥在掌心裡,回身過來,對虞貞道了聲:“謝謝。”
他們離得很近。
香味撲鼻。
陌生男人的個頭很高,虞貞是模特,在男性中的身高已是出類拔萃,可面前這個男人比他還高出了一截,白日裡男人的站姿不夠筆挺,虞貞這時才發覺這個男人有多麼健壯。
被胸肌拉扯撐平的布料可憐地束在男人的胸膛,似乎下一秒強壯的肌肉線條就會撐破衣服展示自己的威猛;男人下身是一條素白色的休閑褲,這種顔色最顯雄風,大腿肌肉若隐若現,攜着濃重的男性荷爾蒙;手面跳動着青筋宣誓力量,流暢性感的筋線處處透着暗湧的欲色,要是被這樣一隻手掌住……
憑借虞貞多年沉浮于時尚圈的經驗,他可以肯定地說,這是男模中的頂級身材,靠練,更靠上天先賞飯。
他一時好奇對方的職業。
周道森還在研究那抹異香,或者說是研究那張臉,不怪陸平威以貌取人,這真是一張模糊性别的美麗面龐,比追求他的異性精巧,比向他示愛的同性柔和,不以貌取人,不輕易給人定罪的周道森,一時間除了“禍國殃民”這個詞,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詞來賦予面前這張臉帶給他的奇異感受。
“你……是新搬來的?”虞貞問。
周道森聞聲,回過神來,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對方束縛的腰身,又很快擡走,凝視在濃密的睫毛之處,“對,我是您的新鄰居。”
“隔壁那個?”虞貞始終沒有擡頭,望着對方的胸肌說:“今天來找鑰匙的那個……”
“是我朋友。”周道森垂眸說,“很抱歉。”
還真是客氣。
本來也不是人家的錯,今天這一遭純屬自己大意,虞貞抿唇一笑,說:“沒事。”
兩人都格外通情達理,周道森沒想着招惹是非,畢竟他搬來這個地方,就跟之前的鄰居有關,不曾想會有這樣的意外發生。
“夜間關緊門,不管在做什麼,出于安全考慮,應該謹慎點,”周道森想到門上的卡片,叮囑了一句:“樓道裡很亂。”
虞貞裹着衣服,他想辯解什麼,男人盯着他的奇裝異服,卻沒有發表什麼看法,他的眼神琢磨不透,虞貞見過很多人包裝的目光,但這個男人的,說不上來是欣賞還是反感。
個頭太高了,俯視的角度容易造成輕蔑的誤會,也正因這樣的角度,對方可以窺看到豔麗的景色,虞貞的紐扣并沒有全部扣緊,領口的風光若隐若現,隻要男人想,就能欣賞得齊全。
但他沒有看過來。
該感激他的正人君子呢,還是遺憾他錯過了豔景呢?
好正的臉,好溫柔的叮囑,好野的身段……
虞貞抱着自己的腰肢說道:“謝謝,記住了。”
周道森說:“不打擾了。”
虞貞點點頭。
他們體面地結束了這場風波。
男人離去了。
虞貞目送對方的背影,他站在廚房門口,沒有動作,一直等到男人完全退出他的房門,他才跟過去,望着寂靜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