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以前他也知道,靠着外貌立起來的職業價值,終究也會因為外貌的老去而倒塌下來。
陳清懷對虞貞的過去一知半解,虞貞沒有主動提過,都是他花功夫去了解的,偶爾問上一嘴,才得虞貞的親口證實,信息拼湊起來,也就知道了個大概。
“你打算一直做這個嗎?”陳清懷忽然問,不知為何,他總能感覺到虞貞的冷漠,哪怕隻有那麼一點點。
虞貞看他一眼,捧着裙擺,将針線穿過去又穿回來,平靜地反問:“有什麼不好?”
陳清懷的視線在繁瑣的衣裙上流轉,顔色和絲帶是同樣的墨藍:“T台的工作和現在怎麼說也是不一樣的吧?”
虞貞小半輩子都在T台上賣弄,平面模特和T台模特說起來都是模特,可區别差太大了,平面模特可以做後期修圖,自己能力足夠一個人就能完成工作,隐私性高,不需要面對其他人,但收入低。
T台模特就大為不同了,那是不允許任何後期手段的舞台,達不到标準就沒有資格登台,身材,面容,神态,台步等一切專業能力都将受到大衆點評,并且很直觀地反應給觀衆,心理素質太低做不了。
為了秀台飛往各個城市,甚至是國外,都是常有的事,不是一個工作層次和等級,一場T台秀的收入抵過虞貞坐在這兒接上百個服裝合作,這已經算是保守數字。
他勉強算得上名模,收入差距更是不可量比的。
陳清懷字裡行間為他可惜,虞貞卻不認為有什麼好可惜,不同的工作性質各有優缺點,他現在的自由是以往不可想象的,以前的工作太繁忙了,在秀場寫完作業,在秀場用餐,在秀場醒來都是常态。
“是不一樣,T台需要面對一群人的視奸,在這裡,我隻需要面對你一個人,”丹鳳眼有攻擊性,虞貞有技巧性地将攻擊性的眼睛化為熱辣的柔情,灼人心緒,“比較起來,還是現在的工作容易。”
陳清懷品味着他用的“視奸”二字。
怎麼聽都有點質疑他的意思。
但模特工作除了視奸這個詞能更精準地形容,還有别的嗎?真以為T台下的人都是看服裝?鏡頭後的攝影師能夠目不斜視?
陳清懷捏了下指尖,平靜地說:“你自己沒落差就行。”
虞貞的落差感早就已經被磨平的差不多了,社會的課堂有一課叫認命,誰也不能逃了這門課。
虞貞抿抿唇:“有沒有落差都改變不了結果,現在不是我的時代了。”
青春飯的更新換代太快了,年輕人層出不窮,沒人能永遠十八歲,可永遠會有十八歲的人。
陳清懷疑惑,打量着虞貞說:“你還這麼年輕,說什麼不是你的時代了。”
虞貞聽他不信,有理有據地道:“我是年輕,可是有人純心想搞我,行業内我進不了啊,再過幾年我奔三了,身材發福走樣,哪能跟十幾歲二十歲的人比?到時候皮膚也不嫩了,什麼也争不過人家,難道不是過了我的時代?”
陳清懷好奇:“到底是誰要搞你?”
虞貞淪落至今是有外界推力的,他的皮囊這麼好,不至于面試屢屢受挫,且他是童模出身,專業能力和外形都很有競争力,卻躲在鏡頭後面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平面模特,肯定不是正常的發展趨勢。
陳清懷知道的不太詳細:“是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大佬?”
虞貞将針線打了個彎,珍珠緊緊地覆在了裙面上,他撫摸了下裙擺,目光暗淡:“對呀,年輕氣盛時得罪的大佬,說叫我沒了飯碗就叫我沒了飯碗。”
幹什麼掙那點道理呢?
虞貞悔不當初。
陳清懷知道娛樂圈裡亂,沒想到時尚圈也是,可想想也沒什麼意外的,哪個行業不是這樣?底下的人再怎麼上進都是為了向上層提供資源,虞貞的父母在社會上也沒有什麼地位,得罪人就隻能認栽。
金錢上的階級跨越,怎麼跟人家手握重權的相較?要是放在現在一定不會發生,可偏偏事情發生的時候,他虞貞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
“不說這些,沒什麼意思,”虞貞把裙子拎起來,“怎麼樣?跟原來一樣嗎?”
走線平整,看不出痕迹,陳清懷說:“你不說沒人知道它壞過。”
虞貞滿意地笑了笑,把裙子壓了下來,他站起身,到一邊拿起手機,給人回消息。
“誰的消息?”陳清懷盯着虞貞的腰身,他穿了件吸汗的背心和短褲,長腿白膩得杵在那兒,似一雙筆挺的新筷。
“寶書介紹的人。”虞貞說,他這兩天沒聯系,工作忙着。
身後的眼睛,他看不見表情。
陳清懷垂眸掩下波瀾,聲音嚴肅了幾分:“阿貞,我有個事情想問你。”
虞貞沒有回頭,專注地回複消息。
“嗯,你說。”
陳清懷站起身,來到了他的身後。
虞貞沒有聽到動靜,一回眸吓了一跳,陳清懷的五官放大,映在他的瞳孔裡,二人貼得沒有間隙,虞貞後退了一步,扶着人站穩。
陳清懷把他的驚慌失措盡收眼底,他順着細嫩的脖頸向下看去,在虞貞的面前蹲了下來。
沒等虞貞發話,陳清懷的手指覆在了他的膝蓋,滑過那一片因長跪而充血泛紅的區域,溫柔而細緻:“你是想找一個男朋友,還是想找一個炮友?”
虞貞隻覺得膝蓋的地方發癢,被手指揉搓過的地方,麻癢無力。
他不知對方出于什麼心思提起這樣的問題。
這時,陳清懷仰起頭,一雙眼睛相當銳利,他的手背整個貼了上去,壓在膝彎上,語氣似老師審問犯錯學生一樣,不容糊弄的認真:“你又買小玩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