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收情書,高中當面表白,大學被陌生人加微信,諸如此類的事周道森經曆得不少,以前會收斂着婉拒,之後沒了性子,一句“我是gay”不體面地丢出去,省了許多麻煩事。
但他從未對男人有過興趣。
确切地來說,他就沒有對誰有過興趣。
他是寒山上的松柏,受過嚴苛的教育,自小就聽長輩“講經”,耳濡目染,想學壞都難。
長大後,他雖然有了自己做主的權利,卻也沒有報複性地花天酒地。絕大多數的人認為花天酒地是享受是自由,在周道森這裡卻不是,他認為那是堕落沒有自控力缺乏上進心且無意義的消耗,消耗大腦,消耗精力,消耗正能量,是毀滅一個人的劊子手,偏偏人還喜歡替罪孽粉飾,粉飾那是自由與快意。
他還曾勸過陸平威,叫他收斂一點,把心思擺正,他至今記得陸平威反駁他的話,他說:“周哥,你不懂,你不懂有些誘惑是沒有辦法推拒的,它站在理智之上。”
周道森當初諷他,真會給自己的自甘堕落找借口。一直到現在他仍然這麼認為,認為一個人的意志大于世間所有的誘惑,如果你認為那個誘惑大到你無法推拒,可以毀滅你的理智,可以讓你放下所有,那是因為你本身就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
陸平威說,周哥,你沒玩過,你不懂,人的身體是很漂亮的,那就是一件無價的藝術品,它可以滿足你的精神需求,可以将你拉到痛快的天堂裡,每個天堂帶來的感受都不一樣,我無法向你描述,除非你自己抵達那個地方。
油嘴滑舌如陸平威,也無法形容出的那個天堂,曾讓周道森感到幾秒鐘的好奇,而他沒有去為這種好奇買單,付諸實踐,因為周道森保守。
他認為的情感發展順序,要先産自于喜歡,這份喜歡不能是其他方面的渴求,包括肉.欲,那太低級了,那得是對一個人的欽佩,為一個人心動,其他各種理由都是借着喜歡的名義耍流氓,是虛假的,玷污性的,沒有參考意義的。
陸平威總說他錯過了許多的風景,周道森卻不以為意,認為自己從來沒有錯過任何風景,他活得自律,也活得堅定。
他不會與陸平威的“糟糠思想”同流合污,也不會去夜店裡尋找愛情,肉.欲是庸俗而下賤的,它是一切堕落的起源。
周道森的目光瞬間嚴肅了起來,鏡頭裡的身體和陸平威說的一樣,是一件無價的藝術品,它模糊了性别的界限,隻是一副非常美麗的軀體,那曲線曼妙有緻,婀娜多姿。長裙上細碎的珍珠在輕微地抖動,幅度很小,似有人一箭射碎了天上的星。
它們四分五裂地砸下來,砸進漆黑的瞳孔,又妄圖砸碎理智。
“需要知道嗎?”周道森按下快門,室内寂靜極了,足以聽到對話之外的聲音。
虞貞握住椅背,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未動,笑意盈盈,目光似要通過鏡頭和男人眼裡的質疑相接:“我們是鄰居,遠水救不了近火,以後說不定有很多互幫互助的地方,知道這個,不應該嗎?”
“沒有必要,”周道森再次拒絕了他,并且不再委婉,“我一向不喜歡麻煩别人,也不喜歡别人麻煩我。”
虞貞還是笑着,一點也不介意對方的直抒胸臆,溫柔似水地說:“那可不一定呢,誰能保證今後沒有需要幫助的狀況再出現?我們都還年輕,出門在外,話還是不要說這麼早。”
周道森停下拍攝,給相機調參數,就差直白地告訴對方我剛才是騙你的,我會用相機,但不想給你拍照,他熟練地調試中,毫不留情地說:“我在上一個地方住了很久,沒有主動敲過鄰居的房門。”
相機很好操控,在周道森的手裡很聽話。
“可是你敲過我的門,”虞貞直起腰,手掌落在腳腕上,握住,半坐在椅子上說,“樓道裡好多扇門,你沒有敲别人的,這就是我們的緣分,我們注定要成為互幫互助的鄰居。”
他有些道德綁架的意思。
周道森拎着相機,擡眼凝視椅子上曼妙的身體,不上套不入局:“我想我今天做的事,足以還你一杯水一瓶醋的人情,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就像我不需要知道你要把照片發給誰。”
“咔嚓。”
虞貞閉了閉眼。
他是真不願意跟自己扯上關系了,虞貞不了解對方的脾性,也能容忍别人的拒絕,他隻是問了下對方的名字,就引了這麼多“楚河漢界”條條分明的警告來,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在防着他。
他還是第一回遇見想要防着他的人。
虞貞揉了揉自己的腳踝,掀開裙擺,讓它們自由地落下,形成不規則的線條,他将腦袋抵着椅背,說道:“你可以問我,我會回答你。”
“我不感興趣。”周道森舉起相機,配合默契。
說話真傷人呢,不過本來也沒什麼交情,今後也不願意跟他有交情,決絕的說話方式倒是聰明的做法。
虞貞不上趕着解釋,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對他有意見,他不會把這些歸咎于自己做錯了什麼,他更傾向于對方自己有某種要求,而他沒有達到,那是對方自己的事情,跟他沒關系,他隻是一個陌生人,陌生人是不需要滿足另一個人的标準的。
即使對方誤會了他什麼,虞貞也願意讓這種誤會持續下去,對陌生人解釋更像是讨好,他可以讨好給他發錢的金主和甲方,但不會随意讨好陌生人。
身上這條長裙的拍攝任務已經結束,虞貞從椅子上起身,踩着高跟鞋走向了周道森,對方迫不及待地問:“我的任務結束了?”
虞貞拉着肩帶說:“我要先看下照片。”
周道森将相機還給對方,虞貞正要去接,可是對方把相機架在了三腳架上,連這麼一點點肢體接觸也給免了,虞貞愣了下,看向男人,男人向後退了一步,那一步的動作裡是豐富的含義,虞貞勾起唇角,從三腳架上将相機取了下來。
相機很熱,還殘留着男人指尖的溫度。
虞貞打開照片查看清晰度和角度,以及他的神态,奇妙的是男人很會抓拍,比陳清懷給他拍攝得完成度還要高,每一張都可以直接拿去後期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