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晚自習,許步延都沒有回到教室,淩步延搗了搗前面的林蔔,林蔔睡眼蒙眬地看向他,眉頭緊鎖,帶着些起床氣的語氣顯得他有些呆。
“怎麼了?”
“你知道許步延去哪兒了嗎?”淩步延手中的筆還在奮筆疾書地趕着作業,腦海裡卻是許步延輔導他寫作業的樣子,一心二用。
林蔔伸了個懶腰,他揉了揉眼,看向淩步延:“許哥?他下午就請假了啊,說是家裡面有事,然後……哦對,他讓我把這件東西給你。”
林蔔就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他把腦袋伸進桌子裡翻找,不一會兒就翻出了一個文件袋,他轉頭遞進淩步延:“呐,許哥說,你親自打開看。”
淩步延接過文件袋,不算大,裡面的東西卻是分量不小。
“我補覺了,今晚還要通宵,你自己看吧。”林蔔語音落,倒頭就睡,對于這一系列的動作,他絲毫不含糊。
淩步延應了一聲,他把作業放在一旁,打開了文件袋。文件袋裡面有兩封信,裡面附加的還有一整袋關于六星的疫苗證明等一系列證明。他把那一袋證明塞進了書包裡,相比于這個,他更好奇那兩封信裡寫了什麼。
他把信打開,清晰地看見一排排文字,有一封,裡面寫了關于作業以及筆記本的所有放置位置,最後一句話說:我要請一周的假,這些東西你需要的話就拿。——許步延
淩步延試着按照位置找了一下,果然翻出了筆記本。
“沒有騙我……”他自言自語,當他打開另一封信時,他愣住了,信封裡安靜地躺着一把鑰匙。
“鑰匙?”淩步延把信封反過來,背面寫着:我家的備用鑰匙,你随時可以去看六星。
淩步延望着桌子上的信和鑰匙,拆開的信封被他随意放在了旁邊,完美地融入了桌上糟亂的氛圍中。
淩步延盯着那把鑰匙愣神,他開始有點後悔早上與許步延的對峙。
他把那些東西小心翼翼放進了桌子裡,随後,他拿出了一張紙,标題是:忏悔信。
許步延沒有回家,他走到了學校不遠處的地鐵站,看了一眼時間,他要去南城。
坐地鐵很慢,這些時間裡,他想了很多事情。他感覺自己對淩步延很怪,他不想要讓任何人靠近他,包括男生,他以為自己生病了,但他量過了體溫,體溫計顯示三十六度。
沒發燒,他沒病。
他回想起開學與淩步延的相遇,淩步延說,塔羅牌告訴他我們有緣分。然後,他們就真的稀裡糊塗地成了朋友。
許步延從手機殼後拿出了那張太陽牌,他看着那張牌,眉頭緊鎖,一會兒他又把那張牌塞回了手機殼裡:“我真是瘋了。”自言自語,又或者是在對着另一個許步延說悄悄話。
“下一站,南市繁花街。”地鐵的播報于這一刻響起,許步延擡頭,他眼中是窗外的一片繁花,南城的花還在盛放,公園裡的情侶牽手散步于每條小道,這是座戀愛感濃重的城市。
而許步延生于這裡,他原生屬于這裡,他又怎麼會不明白自己對于淩步延的感覺呢?他在自欺欺人。
許步延下了地鐵,他剛出地鐵站,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幾片花瓣從他的面前飄過,其中一瓣落在他的鼻尖,他伸手去觸碰,一陣風卻把那花瓣帶走了。
地上散落的花瓣五顔六色,這來自于不同的花種,他蹲下身撿花瓣。他把那堆花瓣捧着走到了一棵樹下,花瓣被他擺成了一個心形,他的發絲垂在眼前,他把頭發撩起來,那雙眼睛清澈如水流。
許步延站在心形花瓣旁,他居高臨下用手機拍下了照片,他想發給淩步延,可是他遲疑了,他把照片撤回,編輯好的信息也删除了,再次把手機息屏裝回了口袋裡。
南市的繁花街很有名,幾乎衆多的南市旅客都會長駐于這裡。
這座城市沒有恨與悲,身處于這裡,你隻會感覺愛意貫滿于神經。
許步延很喜歡這裡,他對于這裡的一切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生于愛城,這裡有愛他的人,也有他愛的人。
許步延站在公交站,等待着公交車521路。
“奶奶,我回來了。”許步延走進果園,他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某個身影。
“步延回來啦?!來,奶奶看看瘦了沒?”一個小老太太的身影從果園裡的一棵果樹後出現,蒼白的頭發下是一張慈愛的面孔。
許步延把包放在了桌子上,他往劉愛延的方向走去。
劉愛延把手中的果籃放在了地上,手上的灰來不及清洗,隻好在圍裙上随意地擦了擦。
“奶奶,不是說要摘果子的話等我回來再說嗎?你怎麼又自己進果樹林裡去了?”許步延有些生氣,這小老太太總是閑不住。
“我呀,昨晚夢見我的乖孫回來啦!你看嘛,就是想摘幾個果子試試,沒想到你還真回來啦!”劉愛延笑的慈祥,她看向許步延的眼神中帶着無限的寵溺。
許步延把劉愛延身上的圍裙解掉,他扶着劉愛延把她帶進屋。
“是想奶奶了嗎?突然間就回來了。”劉愛延坐到椅子上,似乎是又想到了什麼,她又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了一盒新買不久的糕點放在了許步延的面前:“吃點東西,餓了吧?你小子是又饞這糕點才回來的吧?”
許步延看着面前慈愛的劉愛延,他的鼻子有些酸澀。
“怎麼啦?在外面遇到什麼事了?這麼委屈……和小時候一樣,一遇到事就愛找我,就抱着我不撒手地哭,每次呀,我就給你講故事,你就睡着了,等你醒了你就又是開開心心地跑到果園裡去摘果子玩……”劉愛延喝了一口水,她看向許步延,她了解許步延,因為這是她的乖乖孫子啊。
“沒事,就是想你了,回來看看你。”許步延撒謊,他有很多事情想和劉愛延說,他想像小時候一樣躲在劉愛延的懷裡哭,等他哭累了就睡着了,什麼事情就都不在乎了。
但當他望着眼前的小老太太時,他又說不出什麼了。
“不說就不說吧,你現在長大啦,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承擔。”劉愛延把水杯倒滿水,她含笑:“奶奶永遠在你身後,累了就來找奶奶,你也可以像小時候一樣,躲在奶奶的懷裡面哭。”
許步延眨了眨眼,他掩飾着眼底的眼淚,嗓子裡似乎是噎住了什麼一樣,他說不出來話,他看着劉愛延,笑了。
……
北市的花期都很短,人也是,花也是,唯一不變的恐怕就是那一塊塊燦綠的草地,每年如此,日日如此。
淩步延望着許步延空蕩蕩的座位,他感覺他好像要失去什麼,但是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失去了。
他開始像許步延那樣,透過窗戶看向窗外的風景,他有時會看見樹枝上鳴叫的鳥,有時會看見操場上上體育課的學生,他們在陽光下奔跑,就好似分散在地球上的光輝一般。
淩步延上課睡覺的次數變少了,他的晚自習幾乎沒有在班裡面待過,他還是會去後門,自己一個人翻上牆頭看着遠方,但好像每次都缺少了些東西。
林蔔好幾次想要拉着他一起去打球,但是都被他拒絕了,他不會打球,林蔔還嘲笑他。
“許哥請個假你怎麼跟失了魂似的,又不是不回來了。”林蔔趴在淩步延的桌子前,他看着淩步延失魂落魄的樣子,未免是有點擔心的。
“你說,學校裡面會有多少人喜歡許步延?”淩步延看向林蔔,空洞的眼神中倒映出林蔔無語的表情。
“那肯定很多,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你們倆完全不相上下好嗎?有人考慮我的感受嗎?你們想怎樣!”林蔔有些破防,他感覺淩步延和許步延都有病。
“哦,那他會喜歡男生嗎?”
“什麼?!”林蔔吃驚地看着淩步延,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是,他怎麼會喜歡男生啊?許哥肯定是正常性取向啊!你看看他那帥氣的臉龐,我要是個女生,我一定會抓着不放的,你看看外班那些女孩子,就是臉皮太薄……”林蔔就像永動機一樣,不嫌累地和淩步延分析起來。
“所以!你看看像我這樣的厚臉皮,如果我是個女生,說不定我馬上就能拿下許哥了!”
淩步延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他隻抓住了關鍵詞:女生。
果然,他真是有病,居然會有那麼荒謬的想法。
“去哪兒?”林蔔看着淩步延起身,連忙站起身。
“教室裡面太悶,出去透透氣。”又是一節逃課的晚自習,他這個月幾乎沒和晚自習有過多少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