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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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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夫人不愧是讀過書的人,看她一眼,眼裡沒有震驚,隻有淡淡的好笑。她似乎是覺得楚歌有這樣的苦惱非常有趣。楚歌不明白她的神色,隻得低頭裝傻。三夫人說,少夫人人好,喜歡她不是自然的嗎?難不成你還能和大少爺搶少夫人?好了,楚歌,等少夫人回來,你再好好想想。這幾日你就好好辦差,不要想那些有的沒的,越想越不明白。

楚歌低眉道,是,三夫人。她跪在一邊,與三夫人一同為大夫人腹中的孩子祈福。佛像高高在上,悲憫衆生。楚歌眼裡映着它,心頭卻始終盤旋着少夫人的模樣。她好似聽從了三夫人的建議,可實則從未放棄過思考,她便這樣心不在焉了半日,待到晚上躺在偏房,凝視着房梁半晌漸漸睡去,做了個夢,又夢到數年前流浪時看到的那些風姿綽約的新嫁娘,繡着金線的手帕和大紅的蓋頭,風吹來陣陣桂花香,隻能看到一個年輕美麗的背影,卻也能察覺到那步伐其中蘊藏着的卓越的風情。

楚歌慢慢地睡了,慢慢地醒了。她的睡和醒都這般平常,無聲無息。但醒來的那一刻,她躺在床上看着房梁,那橫沖直撞的木頭也好似被火燒灼成坍塌的灰燼,掩藏了她的内心。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對于少夫人的所有感情:那是一種從羨慕而生發出來的某種悸動,源于她年少時對于情愛和婚姻最初的幻想和考量。她羨慕她的出身,也羨慕她至少目前可以無憂地得到一個家庭的庇護。這對于一個大小姐來說或許是再尋常不過的,也許當她知道了楚歌的想法,她可能都會笑她,但是對于這姑娘自己來說,卻已經是無可觸碰的雲外之音。

此時,我們也必須應當知曉,楚歌對于鄭華年的羨慕并不是無迹可尋的。自然人們已明白她羨慕的不該是鄭華年——她或許曾對這個女子确然産生過别的什麼感情,但那也隻有一瞬。身份上的差别深深刻在她的心裡,她提醒着自己要站起來,可别忘了她是個才讀書不過半月的女子。她有着再高的天分,也不可能一夕之間便明白這世上家世與婚姻嫁娶的本質。她所能安撫自己、得以解決的是當下的事,是鄭家小姐暢通無阻嫁給大少爺的婚事,是段敬山無法做下的選擇和她自己心知肚明的拒絕。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她已做出了決定。可這樣的選擇卻依舊困于權力和凝視監控的藩籬。她邁出步子,最終又繞回原點。時至今日她依舊認為一個女子最好的歸宿便是得到一個和善的家庭,不受任何人的欺淩,這也是正常的,我們不該指責她。

次日,楚歌起了身,照舊服侍大夫人起居。曲大夫人距離生産時日越來越近,身上便越來越懶。她聽了段知燕的懇求,不再喝那生子藥,安胎藥卻是一日不落的。段敬雲因他父親的要求而來向母親請安。他來時往往帶着段知燕,屋裡便難得充斥着歡樂氣氛。段敬雲行事穩重,但也性情活絡,口齒伶俐。下逗得了段知燕,上也能讓母親展一展顔,隻要他一來,人人便眼亮,尤其是段知燕,纏着他不放,連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形狀。

楚歌也愛聽他說話,隻近幾日敬山陪伴夫人北上,段家的二哥也不得已要為父親分憂。他忙了些許,不過依舊有空過來帶着燕燕玩一玩,臨走前還要說一句,大哥新婚燕爾,反倒叫他的弟弟在府内替他受罰。曲大夫人笑着說,二少爺這是什麼話,能為老爺分憂,是咱們的福氣。段敬雲笑一笑說,母親覺得是福氣,那便是吧。不過我可不這麼覺得。與其被府内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纏身,倒真不如出去跑跑馬。段知燕猛地抓住關鍵,撲到他的腿上,連聲道,二哥帶我去騎馬!段敬雲便摸摸她的頭,笑着說,好啊,不過要等燕燕再大些。等燕燕能長到二哥胸口這麼高了,二哥便帶你去騎馬。

聊完了天,段敬雲還有事,便暫且告辭。楚歌送他出屋。到了庭院裡,段敬雲問她說,母親近幾日身體如何?楚歌認真答了。段敬雲思忖片刻,說,其實我總覺得,那藥雖然停了,但對身體應當還有損傷。要不你過幾日再勸勸母親去醫館看看?楚歌歎一口氣,苦笑着說,二少爺,您說的這個,奴婢們怎麼會不知道。可夫人一直不去,她甯願始終待在屋裡。段敬雲說,她不出門,那就喊大夫進來。楚歌略有些窘迫地說,喊過,但夫人也不叫進屋。段敬雲皺起眉來。楚歌說,夫人隻叫那位一直給她安胎的大夫來。其他人她不放心,而那位大夫幾次為夫人診脈,也沒什麼不妥。奴婢想,應當沒事吧。

雖然話這樣說,可到底那藥是真的喝了,楚歌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段敬雲歎口氣,不知是為那大夫,還是為曲大夫人的倔強。他隻得叮囑楚歌再試試勸勸大夫人,随後也隻能就此離去。

楚歌行禮送他離開,看着段敬雲的背影,有些出神。攬枝死的當夜幾乎無人再提起,人人見到段敬雲,也好似沒人知道他的經曆一樣,依舊恭敬以待。段敬雲被他的父親抽了一鞭子,臉上的傷口數日才好,段盛堯抽了他,又花了大價錢叫人給他治傷,不能留疤。現今那傷口淡淡,幾乎看不出來了。可傷痕已褪,記憶卻無從消解。到今天,三夫人一旦能得到什麼滅瘢的藥,便會遣人給二少爺送去。段敬雲為此哭笑不得,屢屢對三夫人說不必了,三夫人卻堅定地認為這藥不能停,得一直到疤痕完全消失為止。

後來,楚歌也鼓起勇氣,問過她當她看到段敬雲被抽那一鞭時是如何想的。三夫人停下手中的刺繡,思考一會兒,像是在回憶。随即她說其實當時她并沒有什麼想法,滿腦子都是怎麼樣才能讓攬枝不死。她就是個自私的人,看到二少爺被抽那一鞭子時,她心裡甚至想的都是趕緊送攬枝去醫館。

楚歌當時也不知道如何應對。三夫人平靜地笑笑,她早已不會為了攬枝而流淚了。她淡淡地說,你覺得我當時的想法很冷酷吧?二少爺至少是為了我和攬枝才受的無妄之災,可我一點也不關心他。我不奢望你理解我,我隻希望你知道,楚歌,二少爺無論如何都不會死在老爺手下。但攬枝會。

三夫人以手撣撣繡圖,放了針線,擡眼看向窗外。太陽既落,黃昏來臨。庭院枯萎寂靜,像被烈火灼燒的土壤。她喃喃着說,我是為了什麼而活着呢?又是怎樣才能活到現在呢?我對不起攬枝,對不起二少爺。我是有罪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有什麼人過來寬恕我的罪行。

三夫人語氣平淡,話語卻令人不安。楚歌連忙說,三夫人何罪之有?您千萬不要這樣想。三夫人微笑着看她,說,你不懂。但沒關系,以後我不會這麼說了。她的手指放到針上,順着邊緣蹭去,最後擡頭看向窗外。三夫人身形單薄,神色沉靜,年輕時的風姿尚有留存。但楚歌看着她,卻總感覺她這樣坐着,時光便已去了十年。她看向那張繡圖,牡丹青鳥,再平常不過,卻總察覺到一陣隐隐的死氣,它沖刷着她的手指,包裹她的五髒,沖擊着内心,将所有的秘密與難以啟齒的真相都仿佛一指點透。

窗外長風漸起了,卷着落葉撲向窗棂,像撲簌簌的一場冰涼秋雨。又一個秋天即将到來,楚歌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逼仄的庭院,不知為何,心裡滿是驚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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