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雅突然聽到那久違的聲音,心中一緊,語氣忍不住帶了些尖銳:“你昨晚去哪了?到别墅後幾乎全程失聯,像是把我丢進劇情然後拉閘跑路。”
系統毫無波瀾地回應:【劇情已設定為低幹預模式,宿主表現良好,無需介入。】
聽它這麼說,倪雅語氣裡第一次帶着點委屈,“我也會害怕的。”
系統沉默了半秒,随即回複:【抱歉,宿主。昨晚系統正在進行更新。今後将以更穩定的狀态繼續陪伴您,直至任務結束。】
倪雅沒出聲,覺得自己像個快要爆炸的複合氣球,太多不同的情緒被硬塞進來,她被擠壓得喘不過氣,卻又無處可洩出。
她就要畢業了,寫完作業熬一下夜就莫名其妙被投送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大腦莫名其妙被安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不靠譜的系統,需要它的時候不知道跑什麼地方去了。
代際關系一團糟,鸠占鵲巢把别人的媽媽當媽媽,可怕的是,自己還當真了。
不僅把别人的媽媽當成自己的,還睡了别人的老公。每次都要安慰和催眠自己“一切都是假的,會回到原本的世界當中去的”……一切都太亂了,太煩了,像是有人不由分說掀開她原本平整的生活,把它攪成了一鍋灼熱的粥。
系統檢測到她的壓力指數開始異常上升,忽然出聲:【檢測到宿主心理波動異常。請勿對任務背景産生過強現實道德幹擾。系統建議:弱化原身份認同,增強角色适應性。】
話落,一首舒緩的純音樂自動播放,仿佛是知道自己說話笨拙,隻能借助其他方式讓她抒懷。有一種笨笨的、稍品一下又有點機械溫情。
情緒像鍋裡煮沸的湯,還差那麼一秒就要噴湧的時候,它冷不丁放一首純音樂,就像往鍋裡澆了杯冷水,漫溢的情緒被澆滅了。
倪雅簡直要被這個系統的天才操作氣笑了。
“你昨晚更新就是更新了這個音樂播放功能?”
系統的神操作不僅如此,切換成營銷号配音專用的小孩音,【如需切換,請語音指令:‘換一首’。系統将盡最大努力優化用戶情緒體驗。宿主,要開心哦!】
它頓了頓,像是怕她不滿意,一秒切換成渣渣輝語音:【五十萬美金等你來拿!】
倪雅這下是真的沒脾氣了——人工智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邁克爾繼承了父親的沉靜,也繼承了母親冷眼旁觀的天賦。
這份對危險與局勢的洞察力,使他得以活下來,使他在戰争中屢屢立功。
在太平洋戰場上,他是極少數能在混亂中保持冷靜判斷的年輕軍官。不動聲色,目光如炬,從不忽略任何細節——戰場上,是槍響前敵人的眨眼;生活裡,則是愛人沉默時,那一瞬間的氣息變化。
邁克爾幾乎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妻子異乎尋常的沉默,敏銳的直覺讓他知道不僅是與母親分别的不舍,還有一些他暫時無法分辨的情緒。
他無法準确地命名那種情緒,隻能歸因于她年紀尚小,突然成婚,驟然被推入全新的生活節奏中,或許仍未适應。
戴着婚戒的右手不經意碰到西裝外套口袋,指腹觸到那顆糖衣杏仁的邊角。
想到她昨日那句“獎勵你是個好人”,他眼底浮出一點淡淡的笑意,掏出那顆糖,鄭重其事地放進她的掌心。
倪雅低頭看了眼手心紅白相間的糖,再擡眼看他,帶着一絲疑惑。
隻見他學着她昨天的語氣,“這是獎勵。”
“什麼獎勵?”她順着他的話問。
“獎勵你是個勇敢的女孩。”
倪雅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一下後噗嗤一笑。
她敢百分百确定,邁克爾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沒記錯的話,計算機也是在1946年才問世,跟他說人工智能,跟他說系統,荒謬程度不亞于天方夜譚。
但他就這麼誤打誤撞地,讓她的情緒找到了一個落點。
她就像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後背,那口壓在胸口的氣忽然就順了。
他的“勇敢“,對應的大概是16歲的鄉間少女,離開父母,嫁為人妻,經曆初夜。
可他不知道,她的“勇敢”,是一個人背井離鄉求學,是一個人面對學業與生活的雙重壓力,是寫完一個大作業後一覺醒來,穿越到爺爺奶奶出生的年代,是帶着另一個靈魂,嫁給眼前這個身邊危機四伏、未來将掌控柯裡昂家族的男人。
但沒關系。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
這個詞,“勇敢”,在他嘴裡,是安慰,是善意,是她此刻最需要聽到的。
而這就夠了。
她剝開包裹杏仁糖的金線薄紗,把糖遞進嘴裡,第一口就甜得能見到聖母。她一皺眉,沒找到能接住吐出來的糖果的東西。眼睛一轉,讓邁克爾把手伸出來。
邁克爾會意,将幹淨的手帕放在手心。
她卻忽地不動了,反倒拽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眼前帶,看着他的眼睛,最後落到他的唇上。
“怎麼了?”他低聲問。
倪雅沒有回答,隻是盯着他的眼睛看,唇角噙着一點狡黠的笑。
下一秒,她俯身湊近,動作輕得幾乎像一陣風,忽然就在他唇上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