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試驗,倪雅坐進駕駛位,關上車門,深吸一口氣。
“系統,開始吧。”
鑰匙轉動,點火,沒有任何異常的聲音。一切平靜得近乎溫柔,仿佛爆炸隻是她的臆想。
她等了三秒,心跳穩住,确認沒有爆炸。
猶豫了一秒,腳尖緩緩落下,她試探性地輕踩了一下油門,像碰一顆随時會炸的地雷。
——轟。
她甚至沒時間反應過來。
一聲巨響撕裂了耳膜,排山倒海的熱浪從引擎蓋下瞬間爆出,撲面而來,将她連同整輛車一同吞沒。
火舌順着前窗卷入車内,像成千上萬燃燒的火把撲到她身上。
睫毛根部開始焦化,頭發燃燒的味道帶着皮膚焦煳的刺鼻氣息。灼熱是一種具象的疼,像成噸的滾燙的熱油灌進身體裡每一寸縫隙。
她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視野就被熾白徹底吞噬。
下一秒,世界歸零。
黑暗像一塊冰冷的布覆蓋下來,卻仍然無法緩解她全身灼燒的痛感。
當意識重新浮起,她已經回到系統空間。汗水順着額角滴落,背脊濕透,呼吸像漏風的風箱。
“……這也太真實了。”她咬緊牙關,聲音帶着憤懑與驚悸,心有餘悸,仿佛仍置身于那能吞滅一切的火焰之中。
系統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語調不變,卻比剛才多了一絲緩慢的柔和:
“虛拟感官真實性為90%。已達到高保真模拟等級。
如宿主需要片刻緩沖,系統建議您暫時休息。
此建議不具有強制性,僅基于檢測到的當前心率、呼吸頻率與汗腺活躍度。”
它停頓了一秒,仿佛在試圖确認她是否真的還撐得住,“是否繼續?”
倪雅閉上眼,強迫自己将劇烈跳動的心壓回胸腔深處。對死亡的恐懼仍在,但她無法退縮。
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卻堅定得毫無動搖:
“再來。”
第二次,她重新坐入駕駛位。關門,點火。這一次,她按住腳,什麼都沒做。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動,每一秒都像被無限拉長,和着她強烈的心跳聲,在寂靜中撞得胸口發悶。
三分鐘。
五分鐘。
她的額頭開始冒汗,手心發潮,後背也被冷汗浸透。
但她依然一動不動,仿佛整個人釘在了座椅上。
十分鐘。
一切安然無恙。
她的身體因為長時間緊繃而略顯僵硬,此時緩緩松了一口氣。抿了抿唇,心中已有結論。
為了驗證結論,還需要一次試驗。
第三次,她再次坐進車内,眼睛目視前方,手已經搭上了方向盤。
“系統。”她她低聲開口,嗓音有些啞,“有沒有辦法能屏蔽感官?實在太痛了。”
她實在不想再經曆一次。
那種炙烤的痛苦是從皮膚滲進骨頭的,每一根神經都像在明火下炸裂,灼燒從四肢蔓延至心口,像是被一點一點吞噬骨血,直到連呼吸都變成折磨。
火焰順着她的骨血蜿蜒蔓延,像燒紅的紋理緩緩爬過一塊漆黑的炭,将她一寸一寸地燒透、燒空,直到整個人被燃成灰燼。
——一場從體外灼燒,在體内點燃的酷刑。
系統并沒有賣關子,回答得直接幹脆:
“不可屏蔽,但可轉移。是否選擇将宿主全部感官轉移至主線綁定對象?”
她愣了不到一秒,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神父在教堂中訓誡的話語,大概意思是:夫妻之間,應當甘苦與共。
在這種關頭,她沒有那種“為了他默默扛下所有”的犧牲精神。
她經曆一次,他也經曆一次,這很公平。
如果她必須踩下這個油門,那這一次就讓他來感受這段地獄。
她知道這聽起來不怎麼溫柔,甚至有些殘忍。可兩個人的命運,憑什麼隻能由她一個人來承擔?
“轉。”她果斷地下達了決定。
腳踩下去的那一刻,世界又炸了。
——但這一次,不是她被吞噬。
現實裡,睡夢中的邁克爾猛然翻身,冷汗從鬓角淌下,額頭皺成一團,手指無意識地緊緊攥住被單。
他夢見一團火在車裡炸開,夢見湖藍色的裙擺在火焰中翻飛,夢見自己拼命奔過去時,已太遲太遲。
熱浪撲面,呼吸仿佛被灼燒的空氣堵住,火焰攀上皮膚,将他整個人包圍,吞沒。
皮膚發燙,像被一層看不見的火卷住,一寸寸往神經裡鑽。
眼下還沒恢複的傷口抽搐,像神經被撕扯過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