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趙缃葉小心翼翼地開口。她真的不明白，李臨朝的臉怎麼說變就變。即使她看不清他的臉色，但也能聽出來點。

“我擔心蔚都的事兒。沒你事，好好睡覺吧。”

“我昨晚做噩夢了，夢到有人追殺我，我一直在躲，然後還從高處掉了下來。”趙缃葉輕聲說道，然後手探進被子裡，在黑暗中找李臨朝的手。

牽住後，她默默牽緊了些，說:“我還想聽你講故事。”沒聲音，她害怕。重要的不是故事，是聲音。

李臨朝受不了趙缃葉小心地和他說話，他無聲歎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講起了他小時候常聽的故事。

小時候的他還挺不聽話的，他爹經常給他講一些奇人怪事。他挑挑揀揀講了幾個故事，把其中恐怖的省略了。

趙缃葉從來都沒有錯，他常常從趙缃葉的眼睛裡看到愧疚，明晃晃的愧疚，總是無意間露出來。也許有一天，趙缃葉真的會喜歡上他，而目前的他也正在期待着。能被趙缃葉喜歡上，挺好的。最後的結果不重要。

蔚都，現在人心惶惶，天還沒暗，街上的行人已經紛紛回家了，甚至在白天，有的人家也是大門緊閉，除非有要緊事才會出門。

李褚宥和趙芷伊走遍了蔚都各處，暗暗訪問了很多人，幾乎沒查到任何消息。他們了解到，蔚都幾乎很少有人消失，那晚上哪來的那麼多人？其他州縣過來的？

晚上時，蕭時川請李褚宥和趙芷伊去他家裡吃飯，謝卿知道後，也跟着去了。

他們說了半天關于明天的安排，蕭時川知道他妹妹明天過來，也早就給她準備好了房間。他打算讓趙缃葉回家認人。

清晨，天蒙蒙亮，空氣中還有潮濕的霧氣，各種鳥叫聲響了起來，遠處也傳來雞鳴聲。

趙缃葉身體驚顫了下，猛地醒了，她以為自己上課遲到了。沒想到睜開眼，依舊是這麼讓人絕望的地方。她昨晚睡得很好，醒來後她感覺睡了很久很久。

她隻能慶幸昨晚沒出事。不知道昨天什麼時候睡着的，半睡半醒間聽着李臨朝講故事，他現在還在睡着。牽着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松開了。昨天晚上他們沒抱着睡，也沒糾結李臨朝為什麼不抱她。

她無所謂。

外面黑綠色的大樹枝幹搖搖晃晃，空氣中彌漫着清香味。她真是有點小毛病，在一個地方呆習慣就不想去另一個地方。她對陌生不熟悉的地方，天生保持一種拒絕的态度。

又是絕望、無聊、沒意思的一天。這樣的生活沒有一絲希望。

一眼望不到頭的生活，讓她好絕望好煩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連發洩都不敢！

氣得她揮起拳頭打了空氣一頓。

等她發洩完，放下手一轉頭對上了一道漆黑的眸子，眼裡有震驚，有不解，還有幾分剛睡醒的茫然。

趙缃葉讪讪笑了笑，就笑不出來了，這人早不醒晚不醒，偏偏現在醒，她尴尬地想打暈他。

在李臨朝出聲之前，趙缃葉率先打破尴尬。

“我被蚊子咬醒了，我剛剛在揮蚊子。屋子突然出現了好多隻蚊子哈哈。”趙缃葉眨着大大的眼睛說道，說完後手又揮了幾下。

李臨朝你一定要相信我呀！

“嗯，還困嗎？外面天還沒亮，還睡一會兒？”李臨朝嗓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他沒拆穿她，這個時候拆穿她，趙缃葉隻會更尴尬，趙缃葉和他還沒有很熟悉，開不了玩笑。他以前做錯了。

“你睡，我躺一會兒。”趙缃葉嘴角淺淺笑着，小聲回答。感覺一起來就渾身無力，她現在隻想躺着。

李臨朝喉結上下滾了滾，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氣，眼睛裡是趙缃葉看不懂的情緒。

“趙缃葉，對不起。”

“我以前不經你同意就擅自親你，是我的錯，對不起，趙缃葉。”

“沒事沒事。”趙缃葉快速說道。聽到道歉聲，她下意識就先回複。慢半拍地反應了過來。

李臨朝指望她說什麼？原諒嗎？

怎麼可能啊。

現在知道道歉了，以前幹什麼去了？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她眼裡閃過一絲煩躁，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情緒被李臨朝看到了。

然後他就受不了了。忍了一晚上的情緒，最後被趙缃葉一個眼神弄得不成樣子了。

他不知道趙缃葉的任務進度，不清楚趙缃葉什麼時候會突然離開，不知道趙缃葉昨晚知道了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也幫不了她。

不希望她那麼快離開，也不想她不開心。

“趙缃葉，在槐村時，你親口說過喜歡我的，你怎麼有時候表現地一點都不在乎我呢？”李臨朝聲線微微發抖，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趙缃葉，裡面有萬千種情緒，藏在被子下的手緊緊攥着，一條條青筋暴起。

趙缃葉被李臨朝的眼神吓得渾身一抖，感覺這人能随手掐死她。她都沒反應過來，事情是怎麼朝着奇怪的方向發展的。

察覺到危險，趙缃葉抱着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縮到床腳，因為起得太迅速，她腦袋發沉，眼前一花，身子不穩地晃了晃，心口猛地刺痛了一下，但轉瞬即逝。

“李臨朝，你不是在道歉嗎？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了？我還沒回應你的道歉呢？”趙缃葉眼裡沒有了剛剛的害怕，全是茫然。

她隻疼了一下，沒當回事，當回事她也沒辦法。

李臨朝你特麼真是沒睡醒！

或者睡傻了。

趙缃葉真的好生氣，剛剛不還好好的嗎？這人的脾氣簡直奇怪死了。比她的脾氣還奇怪。

“你怕我？”李臨朝坐起身，咬牙切齒道，臉色陰沉，嗓音裡有不易察覺的委屈。

就你剛剛的眼神，誰特麼不會怕你！

趙缃葉緩了緩，察覺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她沉痛地閉了閉眼，生氣的情緒消散了大半，她剛才真是糊塗了。她立刻抱着被子湊到李臨朝身邊，握住他的手，一點點掰開，然後與他十指緊扣，開始了她的解釋。

“不怕不怕！我怎麼會怕你！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對不起嘛。”趙缃葉臉上帶着歉意，溫聲細語哄道。

“诶呀！你剛剛那個眼神，吓到我了嘛。你都不知道你剛才的眼神有多吓人，我這不沒安全感嗎？都是下意識的反應，我不怕你。”

李臨朝垂眸看着他們十指緊扣的雙手，臉上陰沉的表情不變。

趙缃葉看他還是不信，她豁出去般用被子把他裹住，然後跪在床上勾着他脖子，抱了上去。

趙缃葉輕輕拍了拍他，一邊安撫着，一邊輕聲解釋，“我真的不怕你，你對我那麼好，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真的不怕你，而且是你先吓我的。”

“還有我什麼時候不在乎你了？你說，我聽聽。”

李臨朝沒說，他擡起胳膊抱住了趙缃葉的腰，頭輕輕埋在她頸窩。

紅色與白色衣衫層層交疊，微風輕輕吹進來，帶來一陣好聞的味道。

“趙缃葉，對不起。又吓到你了。”李臨朝嗓音沙啞地說道。

趙缃葉立刻接上:“沒關系！别總道歉了，新的一天，咱倆是互相道歉着開始的哈哈。”

她沒有哄人的實際經驗，但她有的是理論知識。

李臨朝第一次被趙缃葉抱，他想要一直抱着。

趙缃葉感覺他穩定下來，想推開他下床，一時沒推開，李臨朝啞着聲音說了字“抱”，趙缃葉就沒動了。

趙缃葉内心翻湧，又煩躁又有點羞赧，破A57别欺負她這個老實人了！A57你個狗東西！

一般聽到這樣的話，A57平常早就跳出來反駁了，但今天安安靜靜，沒出一點聲音。

它還冷戰上了，她還沒說什麼呢？！

趙缃葉不知道的是，A57忙地快短路了。它一直沒有修複好那個東西，它能做的隻是縮短趙缃葉的攻略時間，以促進她更快完成任務。

他們抱了好久，久到趙缃葉迷糊中都快睡着了。聽到外面李臨曦和李臨桉說話的聲音，趙缃葉才微微轉醒。

趙缃葉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腿，推了推他，李臨朝順勢松開了。

她向後一靠，懶散地坐在床上，微微擡起下巴，垂着眼睛緩了片刻。清醒後，她還是換下了那件紅衣服。

早上，簡單吃了點東西，他們就出發了。

今天陽光明媚，深藍色的天空布滿了潔白色的雲。空氣很涼爽。他們出門的早，村裡還很安靜，田地裡隻有零零散散的村民。四人走了半天，李臨曦說了半天，趙缃葉偶爾附和幾句。

她一路最大的感觸就是，李臨曦太能說了。一路上，嘴沒停過。

趙缃葉每隔半個小時就得歇會，李臨朝全程饞着她胳膊走的。她感覺李臨朝幾乎是架着她走的。中午的飯在四木村吃的，村子裡洋溢着歡樂的氣氛，農田裡的村民臉上都挂着笑。李臨朝打聽了幾句，了解到這邊的蔬菜瓜果都長勢喜人，大豐收。

趙缃葉也很開心，在封建時代，農民生活的好就挺好的。把萬俟傕鏟除就萬事大吉了。

四人折騰了一路，在傍晚時分抵達蔚都城門口。太陽已經隐沒在了大山裡，整個大地都透露出黑沉沉的壓迫感。天色暗沉後，趙缃葉就縮在他們中間走了。她有點害怕。

趙缃葉慶幸她路上沒心口疼，就是腳疼和腿疼，但能忍受。走到後面李臨曦也很少說話了。最小的弟弟李臨桉，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很聽話地牽着他姐姐的手。路上李臨朝想背着她走，她義正言辭地拒絕了，最小的弟弟都沒讓背，她一個大人，更不行了。

一輛漆黑高大的馬車停在城門口。

“趙缃葉！”一道低沉的聲音從前面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