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哒。
斷成半截的粉筆在黑闆上劃過,摩擦出刺耳且令人反胃的噪音。
夜蛾正道倒吸一口冷氣,尴尬地掃了眼坐在椅子上捂住耳朵滿臉譴責的三名學生。将碎成好幾塊的粉筆頭扔進盒子裡,他重新挑出一根。
“我們繼續,剛才說到哪裡了……”
落筆。
折斷。
“……奇怪。”
夜蛾正道看着手中嶄新的卻又再次碎成好幾截的粉筆,心底沒來由得冒出一股恐慌似的不安,久久沒有動作。
他至少有十年沒有體會過這種危機感了。
底下三人皆看出了老師的不對勁。
夏油傑皺起眉頭,“夜蛾老師,是有什麼問題嗎?”
夜蛾正道清了清嗓子,繼續跟着課本上的段落念下去,“咳咳,沒什麼。呃,這句話中的構成理解是……”
突兀的手機鈴聲。
待在教室裡的所有人卻都暗自松下一口氣,就好像之前焦躁不安的心緒都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聲響。直到懸在頭上的那柄劍真正落下來的那一刻,他們的焦慮也才有了得以抒發的正式渠道。
學生之中就屬五條悟表現得最為直接。不停地用鞋底敲擊着地闆,他懶得遮掩那股坐立不安的煩躁,連聲催促道,“夜蛾老師,快點接電話吧。”
看樣子,他甚至恨不得一步跨到講台桌旁邊替夜蛾正道代勞。
夜蛾正道也沒心思教斥,翻開手機,屏幕上跳出的來電顯示是冥冥的名字。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他什麼時候會在接電話的時候深呼吸了,夜蛾正道自嘲地扯起嘴角,按下接通鍵。
“喂,是我,夜蛾。”
“喂,夜蛾老師,我要告訴你兩個消息。”
因為信号的問題,聽筒裡傳出來的女人的聲音斷斷續續。
他們應該還在海上吧,夜蛾正道想起了委托任務的背景情況,舉着手機走到窗邊,望向頭頂那片無垠的藍天。
“需要我問‘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嗎?”
電話那頭的冥冥沉默了幾秒鐘。
“很抱歉,夜蛾老師,我要告訴你兩個壞消息。”
顯示屏上播放着監控錄像。
裡面一個小巧靈活的身軀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中來回穿梭。比人要大出整整一圈的門闆,在他的手中被揮舞得勢如破竹虎虎生風。
而與他對峙的異形頭史萊姆狀生物,盡管不斷發揮變形優勢閃過攻擊。可面對接二連三的突進也是被逼得步步後退,時間拖長,被命中的次數也是直線上升,很快便落入毫無還手之力的困境中。
眼看着少年即将給予最後一擊利落爽快地結束戰局。
下一秒,史萊姆狀的怪物從身體中間裂開一道豎着的裂縫,豎縫張開露出密布在裡面層層疊疊的尖牙。
它發出一陣嘶吼般的尖叫。
那仿佛是一聲沖鋒的号角,随着船身的晃動,從窗戶如潮水般湧入無數頭相似的怪物,将房間内孤軍奮戰的少年團團包圍。
屏幕裡,被纏上腳踝的月見月海,一時不查滑倒在地的身影,就這樣被拖走瞬間消失在窗戶外的波濤之中。
屏幕外,空氣凝重到令人完全喘不過氣來。
“第一個壞消息。未能消滅員工失蹤事件的源頭,讓它逃走了。”
終于與其他咒術師會合的冥冥,站在甲闆上望着沒有邊界的汪洋大海。
“第二個壞消息。月見同學被一并帶走了。”
視線齊刷刷地集中到夜蛾正道的背部,沒有人有勇氣與少年的臨時監護人對視。
夜蛾正道面色不顯,狀似平靜地詢問着任務情況,隻有話語中透露出無法僞裝的疲憊,“船上的客人和其他員工情況如何。”
随行的輔助監督立刻回道,“除去冥冥小姐和月見同學敲暈時施加的相關措施,并沒有受到額外傷害,都已經被送回岸上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揉了揉發脹酸痛的眼角,夜蛾正道也不知道應該做出何種反應,至少此刻的自己還要為任務費心,是沒有餘力悲傷的。
“我明白了。”
夜蛾正道長歎一口氣。
“悟還有傑,麻煩你們進行任務的收尾工作,期間出現詛咒或其它異常的襲擊就清理掉。至于硝子……”
家入硝子舉手示意,“我還是一起留下來吧。運氣好的話會順着洋流飄到岸邊也說不定呢,到時候肯定需要醫療人員支援。”
距離夜蛾正道一行人到達遇襲海域範圍已經足足過去三天,怪物加深海,再怎麼說存活下來的幾率也是近乎于零——除非月見月海領悟的咒術是化作一條鮟鱇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