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馳電掣,冉思沐頭都沒敢擡,緊閉着眼,掌下的震顫如電流竄周身,将她和裴岘禹緊緊繞在一起。
下大橋,經地庫,電梯裡他脫下手套丢進頭盔,擡眼盯着樓層數字變換。
冉思沐像捧臉盆似的捧着小一号的頭盔,偷眼打量他。
從周宥甯進屋罵他隐婚,調侃他過往情史時就不吭氣了,平常那張又碎又賤到沒邊的嘴已經整整安靜了兩個半小時。
看來心情是極度不美麗的。
她悄悄撇嘴,胡亂猜測着,前女友再像又如何,白月光偏不照他呀。
裴岘禹不講話裝高冷,冉思沐也不願拿自己的熱臉貼他冷屁股,溜進次卧摘了隐形,戴上眼鏡繼續收拾,将要帶走的行李全部堆放在門口方便明天搬。
她從包裹裡抽出條毛毯抱着去客廳,打算在沙發上湊合一晚。
屋裡燈沒開,窗簾也拉得嚴實,室内黑漆漆的。
冉思沐借玄關微弱的壁光,輕手輕腳地走向沙發,剛踩上地毯,摸索中腳趾磕到了茶幾櫃腿,她吃痛“嘶”了聲,落地燈竟突然亮了。
聲控的?
循着光望去,這才看見那個她以為已經歇下的男人正仰靠在沙發上。
外套沒脫,夾克敞開,貼身的棉質黑衫有些松垮,胡亂堆起褶皺,長腿搭在一旁的踩腳凳,手握落地燈的遙控,偏頭盯着她看。
見她豪不猶豫地掉頭就走,裴岘禹磨着按鍵,突然問:“我不明白,既然你這麼讨厭我,那一開始為什麼會提出跟我結婚呢?”
冉思沐回身,有些古怪地看他,“好端端的問這個做什麼?”
裴岘禹輕拍兩下身邊的軟墊,仍看着她,靜等她回答。
他低聲詢問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落寞,女人的思維發散,自然而然地就和一些不可說的過往聯系起來。
姜钰沒和他走到一起,原因為何她不知道,但眼下,他應該是想被人誇誇?
她試着張了張嘴,說不出口,抱着毯子坐在他身邊,想了半天,“你很方便,經濟實惠。”
“……這算什麼理由?”
“那你想聽什麼?我鵝嘴裡講不出鳥語,你不如找AI,它誇你幾千字都不帶重樣的。”
裴岘禹閉了閉眼,“你就不能不帶刺兒的好好跟我說話麼?”
她認真請教,“怎麼算好好說話?”
他轉頭看她,琢磨半晌,有些孩子氣地反問:“你跟裴書南是怎麼說話的?”
空調溫度很低,冉思沐怕冷,便将毛毯裹在身上,抓着兩角收緊在下颌處,隻露出顆毛茸茸的腦袋。
她盤腿坐在沙發上,身體漸漸聚起暖,熱氣從她雙手縫隙裡攀升,一波又一波地烘燙她的臉。
夜店裡酒喝的雜,微醺醉意在機車轟鳴裡醒了一半,而另一半,現在卻有些蠢蠢欲動。
總不至于,是因為她和書南說悄悄話才心情不好的吧?
想到這,她大發善心地又坐近些,伸手掰他的身體,“裴岘禹,你看着我。”
他順從地側過身,和她面對面。
冉思沐渾身燥熱起來,幹脆松手任由毛毯滑落,她頂着一頭亂發,扶了扶眼鏡,努力回想網上刷到過的梗,清清嗓子,生疏地夾了起來。
“小雨哥哥好棒~又高又帥又溫柔~嫁給你我真是三生有幸~”
裴岘禹起初是愕然震驚的,還有些微的不适。
“真是遺憾,這麼帥的一張臉我隻能中午看,不然早晚會愛上你的嗚嗚。”
但很快,他黑了一整晚的臉有了喜色,唇角不受控地想要揚起,又被他撅嘴努力忍下,忍無可忍險些破功的時候,他忙抿緊嘴,努力維持酷哥形象。
“社會不是我待的地方,你的懷裡才是。”
冉思沐還在“哥哥長哥哥短”地放彩虹屁,裴岘禹被哄得心花怒放,他不敢看她,扭臉盯着背景牆邊的綠植。
她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嘴上仍不停,追着看他的神情。
直女撩人最是要命,她摸不準那個危險的邊緣,裴狗害羞也是破天荒,怎一個“純”字了得。
“小雨哥哥耳朵好紅啊,我摸摸,哎呀呀有點燙,你害羞了?”
冉思沐捧起他的下巴颏,又是摸臉又是摸耳朵,甚至還湊得極近,學人家電視劇裡的寵妃,朝裴大王的鎖骨和耳眼裡若有似無地吹氣。
裴岘禹有些受不了了,方才極力忍住的笑轉移到了冉思沐臉上。
她直接笑翻了,再坐起身時嗓音恢複如常,“裴狗,你好像很會拿捏女人,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理論搞的一套套,但其實你根本就沒有經驗。”
裴岘禹沒看她,耳尖泛紅,“我那是潔身自好。”
她嗤笑一聲,感歎着,“你竟然吃軟妹這一套?可他們不是說,你喜歡那種脾氣倔不理人,嘴巴狠性子冷,還動不動就愛打——”
冉思沐突然住了嘴。
一室靜谧。
片刻後,裴岘禹又轉回頭,定定看着她,“說啊,怎麼不說了?”
冉思沐腦袋有點懵,心跳失了節奏,呆呆回望他,臉上戲谑的笑漸收,平靜出現了裂痕,很明顯,她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