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風景極美,空氣很好。
即便是深秋,也依舊綠樹成蔭,随處可見的榕樹和椰子樹高大顯眼,冉思沐饒有興緻地看着車窗外的景色——
多是平房民居,不見高樓,阡陌交通,汽車不多,來往大都是摩托和電動車,漁民裝扮的行人穿梭其間。
和冉思沐想象中的海島不太一樣,這裡更像個藏在海上的田間小鎮。
雲穗還在向她解釋為什麼樹是綠的,她點頭應和:“須狀氣生根,這種根系可以增強榕樹的穩定性,助它吸收養分,保持四季常青。”
“啊,我忘了,姐姐是專業的……前面就到「雲塢」了,我先送你去房間休息,然後吃個飯,下午帶你出去玩兒!”
她像個小太陽似的有用不完的能量,樂觀開朗豁達,和這樣的人相處很容易被感染情緒,冉思沐也重重點頭,渾身是勁兒,“好!”
房間是日式民居的風格,帶一方種滿粉色山茶的小庭院,打開推拉門,人站在套廊邊朝前望,不多遠就是沙灘海岸。
冉思沐由衷歎一句:“好漂亮啊。”
雲穗得意地笑了,“雖然「雲塢」每間房都很漂亮,但我最愛山茶小院!裴先生也很有眼光,他親自一間間看過選中了這間,付了雙倍的錢拜托我們預留,他對你真上心呀~”
眺望大海的女人怔住,小聲問:“親自挑選……他來過?”
“嗯,二十天前?差不多小一個月了吧……我也記不清了,姐姐不知道嗎?哇,看來是偷偷給你準備的驚喜呀!”
冉思沐抿唇微笑,視線收回,看着房内唯一一張榻榻米,突然想起一個月前某個不同尋常的晚上。
他打來電話絮絮叨叨一堆,詢問農田修複的事情,還承諾會有大大的好處。
她低聲自語:“是驚喜還是謝禮,誰知道呢。”
安置好行李稍事休息,冉思沐租了輛自行車,和雲穗一起去她家吃飯,伯父伯母很熱情,海鮮吃到撐,飯後她帶着杯雲媽媽自制的椰子飲料,和小穗、阿辰一起開始餘下半天的行程。
沿着環海公路騎行,第一站就是宮澤優奈的那家稻田圖書館,占地不小,藏書量豐富,雲穗是熟客,她用流利的日語同漂亮知性的女館長打招呼,當然,也僅限那句“下午好”。
冉思沐很少能靜下來讀書,她自小就不是什麼真文靜的女孩,坐在巨大落地窗前的長條閱讀桌旁,比起看書,她更喜歡窗外那片黃色麥浪。
視角問題,麥浪隔着一排常青樹,好像和藍海相接,簡直美極了。
在這呆了一個多小時,品了茶,學了幾句蹩腳的外語,冉思沐買了本一眼就相中的非虛構文學,封皮很吸睛,用色大膽,透着股缭亂瘋狂。
臨走前,宮澤館長攔下冉思沐,贈了她一枚禦守,她推拒着不肯收,館長急得跺腳飙起母語,阿辰在旁冷聲翻譯:“她說是有人拜托她的,請你務必收下。”
冉思沐剛要開口,雲穗搶先問道:“誰呀誰呀?是誰呀?”
淩奕辰瞥向那個低頭盯着禦守,輕撥上面鈴铛的女人,淡淡回答:“不明顯嗎?他祝你平安順遂。”
第二站在南島,雅克大叔的葡萄園餐廳。
雲穗走過一片覆了膜的農田,頗為遺憾,“可惜哦,來得不巧,采摘已經結束了,葡萄藤都進入了休眠期,不然邊摘邊吃邊聊天,想想就快樂!不過……雖然風景看不成,但好吃的好喝的還是管夠!”
午飯吃得太飽,冉思沐隻點了些以葡萄為主原料的小食和飲品,别緻優雅的餐廳内放着舒緩的爵士音樂,角落裡有一架閑置的三角鋼琴。
雅克大叔的中文非常好,生意不忙,他熱情地端來幾小杯自釀的葡萄酒請他們喝,熟絡地和他們擠在一桌,大聲講起他初登渡岩島的糗事和他故鄉戈爾德的石頭建築。
閑聊間,室内的爵士樂聲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首靈動夢幻的鋼琴曲,曲調隐隐悲傷,卻又在高潮處有股不顧一切的激昂。
冉思沐在認真聽大叔講故事,男人風趣幽默,時不時蹦出一兩個法式地獄級笑話惹來哄笑,起初她并沒有過多關注這支曲子。
直到身後傳來鼓掌聲,她才轉頭望向後方的鋼琴,一道人影閃過,被牆和布簾擋住,很快就消失了。
雲穗嚼着披薩,也轉頭看,爵士樂又播放起來,“什麼啊?剛剛是有人彈琴嗎?”
“不知道,可能吧。”
冉思沐轉回身,将僅剩個杯底的酒喝完,無數念頭閃過,又全都被壓下。
可突然身後又有起哄聲,緊跟着,指法不怎麼熟練的生日快樂歌被彈奏出來,她猛地又回頭。
鋼琴前坐着一個八九歲大的男孩,在大人的陪同下生疏地彈奏着。
冉思沐心早亂了,也聽不進去故事了,她從口袋摸出手機,忽略思焓的信息,徑直找到那隻黃狗。
「是你嗎?」删除。
「裴岘禹,你在南氿市?」删除。
雲穗見她看着手機發呆,輕輕拍她肩膀,“姐姐,你是累了嗎?”
“嗯?沒有,不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