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思沐沖了個熱水澡,頭發吹到全幹。
站在熱氣氤氲的衛生間裡磨蹭很久,遲遲沒有開門,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包裹嚴實的粉色小熊貓睡衣……
默默咽了口水,冉思沐突然擡手,慢吞吞地解開第一粒紐扣,頓住思索半晌,向下又解開一顆。
握着門把,似乎又覺得有些過于刻意,火速系好第二粒扣子,這才開門踏出浴室。
房内安靜,冉思沐探出腦袋望向床邊,推拉門關好上了鎖,地上的水也被擦幹,裴岘禹卻不見了蹤影。
她站在原地犯傻,心下疑惑,這狗東西不會真是什麼田螺男孩轉世吧?
正在發愣,身後大門“滴”一聲打開,她迅速轉頭,換洗一新的男人手持門卡和信封,帶着草本沐浴露的清香再度出現。
“你又上哪去了?”
裴岘禹指指後方,“回我房間洗了個澡,順便換身衣服。”
冉思沐下意識追問:“你訂了兩間房?”
他眨眨眼,又指向室内的榻榻米,“不然呢?這可就一張床。”
“哦,也對。”
她點點頭走向内室,背對着裴岘禹,悄悄将領間的第一粒扣子也系好。
拉開門,外面風力減弱了,雨也變小了,沙灘上有挽着褲腳撐傘漫步的旅人。
剛剛那場狂風驟雨像做夢似的。
也許是淋過雨又洗了澡的緣故,她的酒醒了,夢也醒了。
裴岘禹裡裡外外忙活起來,先将矮桌搬到門外的長廊,再把酒水飲料奉上,蛋糕也放好,又找來厚厚的草墊,一人一個,席地而坐,聽雨賞花。
隻是冉思沐倚着門框沒動,他流氓似的朝她吹口哨,“剛不還好好的?怎麼我看你這表情,好像有點……生氣?失望?”
她努力控制情緒,坐在草墊上,腿懸空搭在外側,張開腳趾接着從房檐墜落的雨滴,“沒事啊。”
裴岘禹若有所思地笑望着她,咬咬舌尖,故意又問:“是因為這風雨小了,還是因為我訂了兩間房啊?”
冉思沐扭臉看向遠處,要怎麼回答?
反正打死都不會說是因為她自作多情會錯意了,裴岘禹這個人,真是讓她又愛又恨。
于是她岔開話題,“我生日都要過完了,你的禮物呢?”
他笑得像隻老謀深算的狐狸,仿佛能洞悉她的心思,裴岘禹沒再追問,看着她背光的側臉,緩緩将提前備好的信封推上。
冉思沐瞥來一眼,撿起信封打開,輕哼吐槽:“誰能想到啊,易鴻集團的少東家為自己的妻子慶生,準備的竟然是一張白紙,你哪怕是張紅的,我都能昧着良心誇你一句大費周章了。”
“車呀房呀金子呀這些東西,你不過生日我也能送。”
被暗諷了他并不惱,語氣真誠地繼續道:“生日禮物就該送點錢買不到的東西。”
“白紙買不到嗎?”
裴岘禹又遞上一根筆,“一個問題,一個答案。”
“什麼意思?”
他耐心解釋:“人生在世會有很多懸而未決的事情,如果你有疑惑,不如把問題寫下來,問什麼都好,再定個時間,我會給你答案。”
冉思沐沒忍住又笑了,“說你胖你還喘上了,怎麼,真當自己是百科全書?我想知道什麼直接上網搜不行嗎?為什麼非要你給我答案?”
裴岘禹緩緩傾身,托腮靠近了些,聲音溫柔低沉,“因為我賭你想問的,隻有我能回答。”
她猛地擡眼,對上他含笑的雙眸,胸腔内空了一拍,冉思沐避開他的視線,用力握緊筆杆,反複摁動。
是啊,他該死的又賭對了。
冉思沐盯着那張白紙,有飄來的雨絲印濕紙面,裴岘禹配合地捂住眼睛,“我不看,你寫吧。”
他遮住了那雙她時常看不透的眼睛,冉思沐深深望着這個亦真亦假的男人,許久後,提筆在那張白紙上寫下她的問題。
一筆一劃,認真用心,滾珠和木質桌面摩擦的動靜比雨聲更加清晰。
她将紙折好,放回信封交還給他。
裴岘禹擺弄起桌旁放置的小盒子,點燃用來烤化蠟塊的燭火,“期限呢?”
她想了想,淡淡開口:“三年,三年後,給我答案。”
“OK。”
他倒上火漆蠟液,用力摁下印章,封上一個完美的圓形漆印。
“好了,插蠟燭,許願望,吃蛋糕吧!”
他們一起分食了這個慶祝結婚192天的生日蛋糕,吹着微涼的海風,一口口飲下沒什麼度數的酒精飲料。
雨又下急了,有些冷,裴岘禹撤去矮桌,倆人挪着草墊擠在窄窄的推拉門框間。
淅瀝瀝的山茶花院裡,他們并肩盤腿坐着,東拉西扯地閑聊,其實更多時候是在聽裴岘禹說。
聽他講他在巴黎留學時和友人一起去地下洞穴探險的經曆,第一次嘗試駕駛私人飛機時遭遇強風的驚魂一刻,還有他和小馬駒奧利奧初見時更詳細的故事版本……
天南海北,都是向來謹慎的她不曾、往後也不會涉足的領域。
而在當下這方小小的天地裡,暫時抛開一切無關的人和事,隻有本該毫無交集,卻又糾纏數十年的他們。
左肩處屬于他的暖意源源不斷地傳來,輕易地襲上冉思沐耳後,明明早就醒了的酒意又突然湧回她的大腦。
裴岘禹突然撞了下她的肩膀,轉臉看她,“别光我一個人說啊,你也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