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越發讓燕無霜擔心燕無情的安危，她不敢再和燕無情同床而眠，更不敢當着燕無情的面哭，也不敢讓燕無情看到自己傷勢，實在忍不住了就躲在被子裡嗚嗚咽咽的默默流淚。

漸漸的燕無情也感受到第九層地獄的恐怖了。

她幫不了燕無霜。

燕無霜卻想幫她，勸她道：“姐姐，孤鴻惜才，你隻管纏着他學别的劍術，或者陣法，或者占蔔，在忘生閣能呆多久呆多久，别想着救任何人，你救不了。

非旦救不了。還會被拖累進第九層地獄。”

燕無情對未知的第九層地獄恐怖至極，甚至超過了第四層地獄。

白天，她被馬面帶到忘生閣跟随孤鴻修習劍法，她對孤鴻道：“大祭司還有什麼可教我的？”

“你劍術遠勝于我，沒什麼可教的了。你以後也不用來了。”孤鴻其實在學她的‘孤獨劍法’，此時頗為汗顔。

她道：“你可以教我陣法，或是占蔔之術。聽說你無所不能。”

孤鴻道：“你是殺手。是攝政王手中的利劍，他不會讓你學别的東西。”

“可你是聖山大祭司。聖山不受燕帝管轄，也不受攝政王管轄。”

孤鴻最終還是放棄她了，說道：“你還小，不懂權力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聖山在燕國的土地上，就受燕國的管轄。攝政王是燕國掌權人。”

燕無情沒有再求他，她久久站在忘生閣，傻傻看着孤鴻一身白色道袍的背影走遠。

第二日，孤鴻卻又在忘生閣等燕無情。

“你不是說不教我陣法、占蔔嗎？”

“我學了你的‘孤獨劍法’，可以教你認幾個字，粗略懂一點道理。”

她也學得很快，有一天，孤鴻考她：“你怎麼理解忘死閣？”

她道：“你喜歡莊子，這個死字出自莊子。莊子對死鼓盆而歌。《莊子。大宗師》裡有‘古之真人，不知說生，不知惡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

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終。受而喜之，忘而複之。是之謂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謂真人。’

大概意思是無拘無束生，無憂無慮死，生死輪回不過是自然而然的事。

你向往莊子宏大的生死觀。

可你不是莊子，做不了大宗師。你才在死之前加個忘字，恰恰不能忘，才要提醒自己忘記……。。。自已也會死的事實。

你年紀大了。

你怕死。”

她見孤鴻聽得饒有興趣，接着講道：“你選這個閣字也非常有意思。

可以是忘死亭，忘死軒，忘死樓，忘死台。可你都不用，選這個閣大用意。

閣有放下的意思，也有束之高閣的意思，還有閨閣的意思。你偏偏無法将死亡放下，也無法讓時間凝固，将死亡束之高閣。

女子被閨閣困住，你被你的聖山困住。被死亡困住。

閣還有内閣之意，指的是高層政權……。。。”

孤鴻道：“怎麼不說了？”

燕無情凝眉道：“我猜……。。忘死閣，忘死其實就生，或者是長生，你如果拿到龍珠就能長生不死。

但要得到龍珠，你要放下一些東西，要讓時間倒流，要将一些東西束之高閣，不去動它。要像女子跳出閨閣一樣，跳出聖山，也就能跳出生死輪回。

最重要的，你要放棄最高層的掌權人。

但你顯然做不到。”

孤鴻的确垂垂老矣，他看着年輕稚嫩剛剛萌芽的燕無情，許久也沒有說一句話。

許久之後。

他帶着燕無情到了聖湖附近的無命閣，又考她道：“說說無命閣三個字。”

燕無情道：“這是以小祭司孤無命的名命名的。我沒有見過他的人，不了解他。”

孤鴻道：“随便說說。”

“無命是沒有命。他在子夜宮十八層地獄，煉制的又是傀儡藥，如同鬼魂，這無命兩個字倒也恰切。

細說起來，無就是沒有，不，通毋，不要的意思。這個字要看跟什麼字連起來。

命字就複雜多了。加上無字更複雜。先說命，性命。生命。命令。命運。使命。命名。大概就這幾個意思。

閣剛剛說了就先不說。

先說無字跟命字連起來，也可以說是不要命。

這有兩解，一解是不要自己的性命，或是嫌自己命短不要這短命的軀殼要龍珠要求長生不老的長命。

或是不要别人的性命。這不要别人的性命可以再加後來的閣字，單從這個無命閣三個字來說，第一解束之高閣，他是将很多人的性命困住、束之高閣。

對應他制作傀儡藥，将傀儡藥人困住，讓那些藥人時間凝固般生不生死不死。

第二解是閣通放下。或許他後來無命之時，會放了這些傀儡藥人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