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将少年的衣訣吹起,青絲恣意飛揚。他輕扯嘴角,懶散說道:“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可太不像了,起碼須得添個胡子。”
沈梨擡手摸了一圈唇周:“這有何難?今晚回去我自己拿頭發做些就好了。”
“……”謝知行垂眸,忽然認真說道:“其實你可以不用去的。暖玉坊魚龍混雜,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沈梨雙臂交疊,無所謂地說:“你去得,我怎就去不得了?”
“我隻是……”謝知行無奈搖頭,想說的話呼之欲出,又覺得有些不妥,生生被他咽了下去,“算了。”
“隻是什麼?”
“沒什麼。”
……
翌日,午時三刻後,兩人一起喬裝來到暖玉坊門前。
沈梨一襲墨色錦袍,手持畫着水墨丹青的折扇,長發用木簪挽成一個高高的發髻。眉毛描得又粗又黑,臉上用脂粉刻意地畫了黑,唇上還貼着胡須。
盡管如此打扮,臉上卻還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精緻與秀氣。
謝知行偏頭看她,有些忍俊不禁。
兩人出發前說好,謝知行去六樓打探,沈梨則是在三樓。進門前,謝知行沒忍住叮囑道:“賢弟,待會進去後,隻需放開來玩,莫要惹事生非。兩柱香後,為兄就去找你。”
沈梨微微颔首說:“知道了,兄長,快進去吧。”
進門後,兩人分頭行動。沈梨在老鸨的指引下,扶着樓梯往三樓雅閣走去。
一路上,老鸨扭動着腰肢,拿着團扇半掩俏顔,滿臉堆笑在沈梨身上打量:“這位公子,可需我叫姑娘陪着?咱們暖玉坊的姑娘各個色藝雙絕,包公子滿意!”
兩人距離太近,沈梨有些不自在地展開扇面擋住臉,擺手說:“不用了,本公子是來搖骰子的。”
“那有什麼需要您叫我就行。”老鸨不斷湊近沈梨,并且含情脈脈地抛了個媚眼。
沈梨尴尬笑了笑,趕緊加快步伐往樓上跑去。未見其貌,先聞其聲。才剛到三樓一間雅閣門前,她便聽到裡頭嘈雜的叫喊聲。“大大大大大大!”“小小小小小小!”像過年時放的鞭炮一般,噼裡啪啦吵着個不停。
沈梨推開門,隻見四周輕紗幔帳,空氣中脂粉香、酒香、汗臭交織,混合的氣味很是嗆鼻。一群中年糙漢子們圍在擺着骰盅的木桌前,身邊貼着莺莺燕燕的姑娘們。
沈梨盡量調動高昂的情緒,讓自己融入這群賭徒的氛圍。身邊有姑娘投入她的懷抱,她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還用折扇輕撫她們的臉頰,一副風流倜傥的潇灑公子模樣。
隻是那雙風情萬種的漂亮狐狸眼,時不時就偷偷瞄向木桌上放錢币的地方。
幾局玩下來,沈梨并未發現不妥,于是又起身,換了個房間繼續玩。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次,居然看到了江賀州。
他穿得一副貴氣模樣,鶴立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間。從頭上的金簪到腰間的玉佩,腳上的皮靴,無一處不在彰顯他顯赫的身份與地位。
他的懷裡抱着位嬌軟美人,額頭點着梅花花钿,臉頰嫣紅,紅唇微張,笑得風情妩媚。她那藕臂時不時輕擡,在一旁給他一顆一顆喂着葡萄。
沈梨心裡暗歎一聲,還真是冤家路窄。
不過,他這樣人面獸心、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男人,待在此處也屬正常。
沈梨走向賭桌的片刻,心裡其實将江賀州罵了個無數遍。她特意尋了個離江賀州較遠的空位,圍在木桌前。
沒料到剛剛坐下,江賀州打量的目光便投來。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沈梨不自覺收回了視線,轉眼看向骰盅。
在這裡玩了幾局,仍是未發現任何不妥。沈梨便抱拳向各位告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沈梨好好走在長廊上,身後卻蓦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正欲回頭,突然——
一隻粗糙的大手從身後探出,猛地捂住她的嘴,那力道大得讓她幾乎窒息。
沈梨瞪大雙眼,本能地掙紮,雙手瘋狂掰扯那隻禁锢她的手,卻像蚍蜉撼樹般無力。
“噓……别出聲。”一道熟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語氣裹挾着輕浮。
恐懼在心底翻湧,但求生欲讓沈梨迅速冷靜。她深吸一口氣,擡起手用指甲狠狠掐進對方手背上的肉裡。
“想死?”身後的人吃痛悶哼一聲,捂着她的那隻手絲毫不松,另一隻手又迅速揚起,死死掐住她纖細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