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玉坊六樓。
謝知行進入雅閣玩的第一局,竟然就真的在桌上看到了假.币。
他又坐下來玩了幾局深入觀察,發現這些假的錢币均來自于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
他身着月白長衫,頭發用白色綢帶挽起,舉手投足間一股儒雅之氣。若不是此刻在這煙花之地,沒人能把這樣的人和踐踏法律的惡人聯系在一起。
屋内魚龍混雜,為防止打草驚蛇,引起動亂,謝知行并未當場将他抓捕。
直到這名書生愁容滿面地喊着已經輸光錢财,荷包空空,向屋内人恭敬告别,謝知行這才緊跟着追了上去。
踏出門的那一刻,書生原本陰郁的臉色即刻轉晴,輸光了錢卻滿臉高興,在長廊上邁着輕快步伐,嘴裡還哼着愉快的小曲。
謝知行一個空中翻滾,直接堵在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書生許是喝多了酒,腦子有些許不清醒,這樣也沒看出對方是來找茬的,腳步一拐,就要繞過他往左側走去。
謝知行眯了眯眼,直接抓住他的兩隻胳膊,狠狠往身後扣着。書生一下清醒過來,疼得哇哇叫出聲來:“你是何人?”
謝知行一手扣着書生的兩根細胳膊,一手取下他的錢袋,厲聲詢問:“剛剛桌上那些錢币都是哪裡來的?”
“哎呦,疼疼疼。”書生原本就手無縛雞之力,這下被扣的一動也不能動,痛的直流眼淚,“這位爺,我都不認識你,也沒惹到你吧?方才肯定也沒赢你的錢,你這是為何啊?”
謝知行沒回答他的問題,隻是扣着他的力氣更大了些,面色陰沉重複了遍:“我是在問你,那些錢到底是哪裡來的?”
“唉,我招誰惹誰了啊?輸錢給你們都不行。”書生泫然淚下,“這位爺,我身上還有些碎銀子,都給你行不行呀?”
“聽不懂人話是嗎?”謝知行語氣加重,将書生扣到長廊的雕花欄杆邊,讓他的頭越過欄杆面向天空。
“啊…我說……我說……”眼看小命就要不保,書生吓得渾身發顫,頭皮發麻,終于松了口,邊哭邊支吾說,“是……是一個……神秘人給我的……”
謝知行這才将他的頭從欄杆外揪回來,松開扣住他的手:“早說就不就好了。”
書生猛地拍着胸脯大喘氣,慢吞吞說:“今年科考我又落榜了,不敢回家,就留在瞿州遊山玩水,身上銀兩很快用完,便想着去賭坊碰碰運氣。沒想到,回家的盤纏也輸個精光。山窮水盡之時,有個好心的神秘人給了我幾袋銅錢,要我繼續去賭,把錢都輸光,事後他會再給我銀兩。”
難怪這貨輸錢之後會這麼高興。
謝知行攥緊拳頭,強忍住狠狠教訓他一頓的沖動,說:“那神秘人現在在何處?”
“現在不知道啊。”書生想了想,又說,“我與他約好每月十五,子時,東街臨江客棧見。”
謝知行低頭打開方才從書生那奪過來的錢包,一看,裡面有幾兩碎銀子。他仔細觀察這些銀子表面,發現比正常碎銀的色澤要偏白些,又将這幾兩碎銀扔到地上,竟然看到這些銀子有微不可察的彈跳。
大昭流通的幾種貨币之中,銅錢因為技術和原料的問題,最容易造假。
從前都是假的銅币盛行,謝知行沒想到如今竟開始出現假的銀兩了,居然還造的這麼逼真。
如果他沒猜錯,給書生的這些銀兩應該就是他們用來慢慢試驗平民百姓對假銀兩的分辨力。若是無人察覺,此後便會出現大量假銀兩流通。
謝知行正氣惱之際,忽然聽聞耳邊傳來“撲通”的落水聲。他探頭朝樓下看去,隻見墨色布料融于碧色水面,隻一瞬,又驟然下沉消失,隻留下圈圈漣漪。
察覺到不對,謝知行心跳倏地漏了半拍。
書生見狀,暗自竊喜,正欲溜之大吉,卻被對方一把拎起。
謝知行揪着書生的衣服,輕飄飄躍起,帶他沖下六樓。
整個人懸于空中,隻有後背一個着力點,書生吓得不敢睜眼,哇哇直叫,狠狠抓緊謝知行的衣袖。
“閉嘴!在這等我!”将書生随意丢到湖泊岸邊,謝知行迅速脫下外衣猛地跳入水裡。
屏住呼吸在水下遊了片刻,終于瞧見前方那個熟悉的身影。
沈梨在水底奮力向上遊,她的頭發在水中如同綢緞般散開,雙眼通紅,兩個腮幫子鼓得像青蛙,貼的胡須早已不知所蹤。
謝知行趕緊遊到沈梨的身邊,一把将她摟在懷裡,帶着她一起往岸邊遊去。
有了謝知行的助力,沈梨感覺輕松不少,遊得不像之前那般費力。
片刻後,兩人終于到達岸邊。那書生果然老實聽話,人還巴巴站在岸邊,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摟在一起的兩人。
沈梨癱坐在地上,渾身濕透,止不住地咳嗽着。謝知行扶着她,輕輕拍打她的背部。
因在水裡憋氣太久,再加上先前被江賀州好幾次掐到窒息,沈梨感覺自己差點要再一次死去。
她原本在現代車禍去世,毫無留戀來到這邊,好不容易在這裡做起生意,将祖母臨終所托辦的有些起色,她還不想就這麼死去。
要是剛才就那麼輕易的死了,她不知道會是直接穿越回去,還是就此去見閻王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