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找我有事?”賀庭州聽到自己這樣問。
“嗯。”雁翎點一點頭,頗有點不好意思,“好幾天沒見你了。聽說你回來了,我就過來看看。你是很忙嗎?我會不會打擾到你?”
她原本很有耐心,但是一連數日見不到他,心裡難免有些焦急。何況今日聽說南康公主婚事定下,想到秦賀兩家的親事本就是權宜之計,她不免擔心拖延下去會橫生枝節。
“還好。”賀庭州随口回答,慢悠悠走向台階。
雁翎跟在他身後,聲音很輕,以退為進:“要是不方便,那我改天再來找你。”
“那倒不必。”賀庭州回眸瞥她一眼,不緊不慢續上一句,“也沒那麼不方便。”
下一瞬,他就看到少女圓圓的杏仁眼彎成了月牙狀。
“嗯,上次倩娘的事情怎麼樣了?重審了嗎?她是冤枉的嗎?”雁翎一直記挂着這件事,一疊聲問。
賀庭州止步,就站在台階下。朦胧的燈光為他添了一抹淺淺的暖意。他看向面前的少女,隻見她神情關切,眸帶好奇,看上去似是真的關心此事。
他垂首理了理袖子:“已經着人重審了。當地宗族聲稱她與人通奸,毒殺親夫。但經開棺驗屍,她的丈夫死于疾病,而非毒殺。”
有确鑿的證據,審理此案就容易得多了。至于當地縣官的背後關系,那則是另外一樁事情。
近些年,三皇子在朝中禮賢下士。可惜,母家宗族卻時不時地會有一些拖後腿的。比如那個縣官就是費皇後的遠房族侄。
此案簡單,但因着這一層關系,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不過賀庭州近來忙碌,卻是為了另一樁案子。
雁翎聞言,松一口氣:“能有證據表明是冤枉的就好。”
“唔。”賀庭州拂她一眼,“還有别的事嗎?”
他已猜出她此行的目的,卻還是耐心等她開口。
“有的,有的。”雁翎話一出口,又有些猶豫。今天這麼晚了,她若再提畫,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可她近來難得見他一次。這次不提,又不知道下次看見他要到什麼時候。
于是,她略一遲疑,終是赧然道:“我畫了鶴,但是畫的不太好。”
“唔。”夜色遮掩了賀庭州眸中的冷意,他一時也分不清楚這會兒心裡究竟是哪種感受更多一點。他隻動了動眼皮,“不是去莊子上看過鶴了嗎?”
“看過了也不一定會啊。”雁翎小聲嘀咕,又擡眸眼巴巴地看着他。
遠處燈光映照,她眼中似有火苗跳動。
賀庭州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才道:“行,那先去畫齋,我看看你畫的怎樣。”
“嗯。”雁翎穩了穩心神。
她不是第一次來畫齋。像之前一樣,站在門口,等賀庭州點了燈才進去,拿出自己畫的鶴給他看。
賀庭州盯着面前的畫,臉上半點表情也無。
“我感覺畫成這樣,有一點點拿不出手。”雁翎小心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二郎,你那邊有沒有前人畫的鶴?我想有個參照。”
賀庭州擡眸,視線從畫轉到了她臉上。
少女長長的睫羽輕輕顫動,在她白玉般的臉頰上投覆下一小片陰影。
對于她的請求,賀庭州絲毫不覺得意外。他揚了揚眉:“有。隻是不知道你想要看誰的?”
若在平時,雁翎可能慢慢鋪墊。但此時他直接問起想看誰的,她心思一動,佯作好奇:“我聽老夫人說,兩年前瓊林宴上,二郎巧破一樁案子。皇帝陛下賜了一幅《松鶴圖》,我可不可以看一眼?”
說着,她伸出食指,小聲道:“隻看一眼就行。當然,你要是不同意,那也沒……”
“關系”二字還未說出口,就見賀庭州取出一塊玉佩,放在幾案上的木雕裡,輕輕轉動了一下。
“吱呀吱呀”幾聲響,二人身後的櫃子竟然自動挪開,露出牆上懸挂着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