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封辭睜眼就對上一張圓乎乎的臉蛋,小孩兒頭發有些潦草,彎着眸露出一口小白牙。
莓果撅着腚趴在床頭和他面對面打招呼:“封哥,你好,你醒了嗎?”
新一天,新驚吓。
封辭:“……你說呢?”
小孩兒坐直身子,一本正經回答:“我知道,你醒了,因為你的眼睛打開了。”
“那你還需要小女巫的親親嗎?”
封辭愣了愣,立馬拉開與莓果的距離,語氣冷硬的說:
“不需要,不要随便親人,這是不禮貌的行為。”
“可是我想救你。”
大言不慚,封辭低哼一聲:“我需要你一個小鼻嘎救什麼,怎麼的,你親我一下我就能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啊?”
莓果大為震撼: “封哥,你好貪心哦。”
不僅要這還要那,好大一個貪心的人。
封辭覺得腦仁疼,指着卧室門 :“帶着你的棍兒出去,别煩我。”
躲在窗簾後偷窺的咻咻悚然一驚,掃帚須被雷劈了似的炸開。
“哦好的。”
“封哥,你可以等一下下再煩嗎?先聽我說。”
小孩兒肅着臉:“你一定不知道你有白雪公主和睡美人病吧。”
“别擔心,我能治好你。”
莓果從屁股底下抽出一本童話故事書:“書裡愛睡覺的睡美人和白雪公主被王子親一口就會醒,這裡沒有王子,隻有善良可愛的小女巫,小女巫的親親比王子管用。”
封辭閉着眼用手推開小孩兒的臉:“你話太多。”
他後悔昨天順手給她買兒童讀物了。
就說要那麼順手幹什麼?死手真欠。
莓果小嘴叭叭說,封辭插不上話,雙眼木然的瞪着天花闆。
等小孩兒停下來,他慢慢扭頭:“你看的是童話故事,不是醫學寶典,童話故事專門用來騙小孩兒的,就你會相信。”
老實說封辭也不想打碎小孩兒的幻想,可比起耳根的清淨,那他還是做一回美夢攪碎機吧。
“哦。”
莓果眨眨眼,手裡憑空多了一碗涮鍋水似的湯:“那我收回小女巫的親親,送你小女巫新調制的魔法藥水。”
封辭一個驚坐起:“你又去廚房搞野炊了?”
然後幾個大步跑進廚房,所幸目之所及一切完好如初。
莓果後腳哒哒哒跟進來:“我制作魔法藥水的時候,窗戶是打開的哦。”
她記性好着呢,沒有忘記封哥的叮囑。
封辭:“……”誰來把她收走。
如果有人問封辭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回答:小女巫的湯!
那是可以和大郎喝藥平起平坐的恐怖故事。
鬼知道莓果的小腦袋瓜都裝了些什麼東西,他多麼生精虎猛,孔武有力的人,愣是被她說成病弱遊絲,好像即将命不久矣,追着他喂藥水。
最可氣的是,那家夥兩條腿跑不過他,轉頭的就去騎掃帚,在他頭頂飛來飛去。
封辭被莓果氣到失語,打又不能打,罵又下不去嘴,能怎麼辦呢,當然是捏着鼻子喝掉那碗涮鍋水了。
小作坊下料猛,涮鍋水下肚兩分鐘,封辭渾身便火燒似的難受了起來,眼前陣陣眩暈,額頭滿是虛汗。
昏迷前他強撐開眼皮,氣若遊絲問:“你給我下的耗子藥?下次換一種,這個勁太大……”
話還沒說完,封辭就再沒意識了。
他整個人倒在沙發裡,莓果從卧室裡翻出一條小毯子蓋在他身上,然後老僧入定一樣的守在他身邊。
咻咻懸在半空中,長長的掃帚須在封辭頭頂蕩來蕩去,帶起小涼風。
莓果擡頭 :“咻咻,你别扇風,封哥會着涼的,他現在需要我們的照顧。”
咻咻飛下來哒哒哒蹦幾下。
莓果點點頭:“那好吧,你變吧。”
毛茸茸的掃帚須不斷延長變粗,變成細密柔軟的毛線後相互纏繞,最後把自己織成了一頂結實又時髦的毛絨帽,罩住了封辭的頭。
晚上蘇醒的封辭:救大命,他頭上怎麼長了個馬桶搋?!
*
急促尖銳的鈴聲打破了甯靜,床上的張邁一激靈。
“出來,晨跑。”
接到封辭電話,張邁以為自己沒睡醒:“啊?”
“我馬上路過你家樓下,下來一塊兒晨跑。”不等張邁回答,電話已經傳出嘟嘟嘟的忙音。
張邁:……
雖然半信半疑,張邁還是老老實實穿戴整齊下樓等人。
他揣着手站在冷風中,一邊打哈欠,一邊想着打退堂鼓,結果沒一會兒,一個熟悉的人影正緩緩跑來。
張邁瞪大了眼,封哥!
呃,還有個小不點。
他小跑着迎上去,表情訝然:“封哥你沒事吧?受啥刺激了,怎麼突然有興趣早起晨跑了?”
“嗯,不對,你該不會是一晚上沒睡着,失眠了所以才心血來潮晨跑的?”
冬天天亮的晚,早晨六點天色還是黑蒙蒙的,張邁從沒見過早上六點的封辭。
如今好奇心得到了滿足,果然,封哥的臉色黑得一如既往。
張邁隻猜對了一半,這次封辭臉黑不是因為别的,完全是因為趴在他背上的小崽子。
莓果的涮鍋水治好了他嗜睡的毛病,現在他一天最多睡八個小時,剩餘時間大腦無比清醒活躍,是可以一口氣背一百個單詞的清明。
他的生物鬧鐘來了次翻天覆地的改革。
晚上準時九點入睡,五點醒,多一秒都不行,躺不了一點。
被迫養生作息的封辭默默起床,推開客房門,搖醒打着小呼噜的莓果。
“起床,晨練。”
迷迷糊糊的小家夥爬出被窩,揉揉眼,瞬間就是回血狀态:“好呀好呀,我要去。”
封辭換上了運動服,一大一小從小區慢跑出來。
小孩兒腿短跟不上,總會落後他一截,倆人距離不遠不近,封辭時不時停下等一等。
莓果前後掄着手臂跑的賣力,小步伐堅定,不認輸的模樣讓封辭生出了一點欣賞。
“封哥。”
小孩兒對他笑,跑近跟前的刹那圈住他大腿坐下:“我好累噢,請你抱一抱我。”
這就是人類幼崽精通的超絕變臉嗎?
但抱是不可能抱的!
封辭冷臉背過身蹲下:“自己爬上來。”
于是就變成張邁現在看到的場景,他桀骜不馴,狂妄不羁的封哥,扛着個奶團子負重晨跑。
這還是那個一拳幹飛别人兩顆牙的冷酷封哥嗎?
封辭被張邁的眼神看得有點不自在,粗生粗氣的和背上的崽說:
“莓果,自己下來跑。”
小家夥勒緊他脖子:“等一下下,我還沒休息好。”
張邁見狀主動請纓:“封哥,不然我背妹妹一段,我力氣大!”
“……你意思我力氣比你小?”
“沒有沒有,我絕對沒這個意思!”
“别人家的小孩兒不要随便背。”封辭淡淡瞥他,自言自語的說了句,“她有點重。”
從醫院體檢回來後,莓果被他養的白白胖胖,早就沒了最初的瘦弱,手背胖出了一串可以養魚的肉窩窩。
路過煙火氣十足的大學城,食物香氣充滿了冬日的溫暖,三人肚子不約而同咽了咽口水。
莓果拍拍封辭肩膀,俯在他耳邊小小聲:“封哥,你聽到了嗎?”
“聽到什麼?”
小孩兒神色緊張兮兮的,封辭不免提高了警惕,目光巡視周圍。
“我的肚子響了,它在唱歌,咕噜咕噜咕噜的。”
“……确實,吵到我的耳朵了。”
三人進早餐店點了一桌子的食物,大包子、油條豆漿、腸粉以及一碗莓果指定要喝的南瓜小米粥。
張邁和封辭閑聊,莓果安靜的坐在一旁,熟練的拆開一次性筷子,刷刷來回交叉擦掉毛刺。
張邁看的稀奇:“妹妹居然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