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該死的!讓那些暗衛做點事情,都做不圓滿,被那位王子發現了,這……這怎生是好啊!”
出聲的自然是春桃,她是沈知微心腹,這次沈知微前來,自然也帶上了她。
沈知微略一垂眉,将眼底的驚駭都收了回去,她按了按手指,安慰了下春桃,斂起繡群,轉身出的暗閣。
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已沒必要再躲,有些話兒說清楚了也好。
至于那位王子……算了,見機行事吧!
沈知微這樣想着,踱步已然來到阿史那王子的房間。
隻見那屋内熏香袅袅,卻掩不住那股劍拔弩張的冷意。
沈知微從屏風後面緩步而出,衣袂垂落如靜水,臉上波瀾不驚,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般。
見的阿史那王子,沈知微站正了身子,對着阿史那盈盈一拜,禮數周全,卻無半分卑微之态。
阿史那眯起那雙雪豹似的眼睛,藏青的瞳仁裡藏着數不清的冷意,但挂在面上卻是笑意連連。
他突然張開口,嗓音裡帶着草原人獨有的慵懶和戲谑道。
“本王從草原來到你們大胤的京華,一路上就聽說全大胤最美的人兒是長公主你,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怎樣,跟着本王回草原上~這珠子,本王就許你做聘禮了,如何?”
話雖這般說着,阿史那王子臉上全是調笑,語氣也極盡輕浮,讓人一聽就知道他這句話裡半個真的字眼都沒有。
“王子說笑了,摩尼寶珠,我的确有急用,要用來救人,請王子諒解。”
尋常人如是聽的阿史那這般調戲的語氣,大抵都氣的語無倫次的反咬回去了,但,沈知微聰慧,并沒跟着阿史那的節奏走,隻是正色的一字一句說了自己的目的,然後将雙手交疊放在自己的腿上,大家氣派凜然而現。
有趣……
阿史那眨眨眼,他生性輕浮,加之相貌英俊、又出身高貴,所以平日最喜逗弄女子,看她們被自己挑逗的氣急敗壞的模樣,沈知微這般淡定,他還是第一次見,而且沈知微還是要來求他呢……
阿史那嘴角挂上了惡劣的微笑,他倒想試試這長公主是否真如此鎮靜……按大胤人的話語就是泰山崩什麼面不改面的……
“救人?救誰?你的心上人麼?”
這話兒甫一落進沈知微的耳邊,她面上依舊古井無波。
可那雙交疊雙手,在無人可以看見的角落裡,指尖微微一顫。
……心上人?
對啊……是啊……
如今……蕭景珩算她什麼呢?被自己退婚的未婚夫?前世害她滿門親族死絕的仇敵?今生步步為營的盟友?
……還是那個在生死一線,總是毫不猶豫站在她面前,為她擋住刀刃的“傻子”呢?
沈知微抿唇不語,心中第一次波瀾萬千。
阿史那饒有興緻的盯着她的神情,忽地低聲一笑,再開口時,他那濃重的草原口音似飛了一般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低低的帶着笑意,卻充滿蠱惑意味的嗓音。
“那……他喜歡你麼?”
沈知微慕地擡頭,原本古井無波的雙瞳,微微一顫。
……蕭景珩喜歡她麼?
這個問題……
她也沒有答案,或者她從未去想過,當年刀劍加身,鸩酒入喉,任何一個正常女子都不會去思考對自己做出這些行為的男子喜歡自己吧……
可……那不是現在的他啊……
沈知微心中輕輕一顫,恍然間她想起了暖閣裡他故作頭疼的耍賴,想起了他每次望向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想起了他金殿上垂落的手……可,這些,又算什麼答案呢?
她終究沒有回答。
阿史那見狀,冷笑一聲,懶散的又靠回身邊的一個美人膝上,開口道。
“呵……非親非故,我憑什麼借你?都說你們大胤人心眼多的跟馬蜂窩似的,誰知道是不是打算騙了我的寶珠去做什麼壞事呢?不借不借!除非……”
阿史那挑起眉,故意将語音婉轉成一個鈎子,死死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思。
“除非什麼?”
沈知微指尖攥緊,一雙鳳眸盯緊了阿史那的眉眼。
“除非啊,大胤的長公主殿下,給本王跪下,當場就在這兒,然後恭恭敬敬的磕三個響頭,本王或許可以考慮……”
阿史那說了一半又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
“聽說啊,長公主桀骜,在整個京華是出了名的,怕是不敢吧!”
這話兒剛從阿史那嘴裡落下,已然如一塊石頭炸入了平靜的水面。
整個屋子裡除了沈知微,春桃、鴻胪寺卿等人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是明晃晃的羞辱啊!
誰不知道沈知微是嘉和帝的掌上明珠,自小被嘉和帝捧在手裡,放在心間,長成以後風華絕代,又有禦前救駕的事迹流傳在民間,他們大胤人出門去談起沈知微都會誇沈知微傲骨天成,冰雪聰明,已然成了大胤半個臉面!
這……這王子要沈知微向他下跪!?
這已不是簡單的禮節問題,而是關乎大胤的顔面、長公主的尊嚴!
屋裡沒人敢出聲,甚至感覺那熏香的煙霧都凝固了一般,時間、空間都凝滞在這兒了。
阿史那卻渾然不覺,仍是那副懶洋洋的姿态,一隻手敲擊着桌面,還哼起了草原的小曲兒,隻是那雙雪豹一般的瞳仁卻一直似笑非笑的盯着沈知微的面容。
……他在試探她的底線!
沈知微眸光微斂,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
她忽然想起蕭景珩昏迷前望向她的眼神,凝在半空未曾撫摸到她容顔的那隻手臂……還有那唇角邊至今未散的心滿意足的淺笑……
他能為她豁出性命,她難道連這點尊嚴都舍不下麼?
隻聽!
“咚!”
一聲脆響。
沈知微雙膝重重的磕在青石闆上,清晰的尤其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