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滿倉絮絮叨叨一番話,讓鹿芊想起不少事。
原身兄妹倆原本是不用下鄉的,在研究所工作的父母早已給他們安排好未來的路,等高中畢業,就送白林去當兵,送鹿芊去文工團。
但計劃不如變化快,前幾天原身父母突然被舉報和境外有關系,革委會的闖進家裡二話不說就把她們帶走,剩下原身和哥哥兩個未成年小孩戰戰兢兢。
原身父母的老領導——研究所工作的閻主任看情況不妙,怕原身父母被定罪,這兄妹倆也得跟着下放,趕緊找關系,把倆孩子插進下鄉的隊伍裡。
還特意把倆人送到老戰友——林滿倉管着的向陽生産大隊。
就這麼着,兩個途徑變故的小孩踏上陌生的火車。
倆孩子沒經過什麼事兒,本就又驚又怕,再加上這會兒冬春換季,忽冷忽熱,一上火車就發起燒來,等火車到站,知青辦來接人的時候,這倆孩子早就燒得昏死過去了。
知道林滿倉是受了閻主任的囑托,才會多嘴跟她們說這一番話,鹿芊點點頭,她眼睛看着地面,長長的睫毛在光照下在臉上留下一片陰影,她乖乖地說:“我知道的,大隊長您放心,我們肯定會好好養好身體的。”
看鹿芊把自己話聽進去,林滿倉松了口氣。
他就怕這倆孩子鑽牛角尖,聽不進去自己的話。
他站起身:“行,你能聽進去我的話就好,那什麼,你跟你哥也說說,我現在去給你們買飯,你們昏迷幾天都沒吃過東西,這會兒肯定餓了吧?”
鹿芊捂着肚子抿抿嘴,她這具身體确實餓了。
林滿倉笑笑:“你們等着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他說完邁開腿,風風火火地出門去。
林滿倉風風火火地出去,不一會兒就拿着兩個飯盒回來了,他把飯盒放到鹿芊和白林病床之間的床頭櫃上:“你們吃吧,我剛去醫院食堂買的清湯面。”
鹿芊垂眼看着面前的清湯面。
說實話,賣相看着并不怎麼樣。
清湯寡水的面條,面湯上有兩滴油花和一點醬油色,面條本身看着也不怎麼樣,面條粗粗的顔色并不白淨,看着灰撲撲的有些褐色的感覺。
但鹿芊這會兒還是口腔還是忍不住分泌口水。
她這具身體實在是餓狠了。
她沒跟林滿倉客氣,端起一個飯盒,大口大口的吸溜面條,另一張病床上的白林也是如此。
一份面條分量不少,估摸着得有二兩多,但鹿芊還是很快的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
林滿倉:“怎麼,是不是不夠?要是不夠我再……”
鹿芊搖搖頭:“不用了,我已經飽了。”
她沖林滿倉露出一個笑臉,說:“大隊長,這段時間給您添麻煩了。”
林滿倉擺擺手:“嗐,什麼添麻煩不添麻煩的,我是大隊長,你們倆既然分到我們向陽生産大隊,那就歸我管,我得對你們負責。”
他說:“行了,你别跟我說這些客氣話了,好好躺下修養吧,我去找醫生過來,讓他給你們倆看看。”
林滿倉站起身去喊大夫了,大夫過來給鹿芊和白林檢查了一番,很快就宣布兩個人沒事,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第二天一大早,鹿芊和白林辦完出院手續,拎着行李包跟着林滿倉從醫院離開。
出院收拾行李的時候,鹿芊才發現她的行李包側面被劃了一個口子,她檢查了一下,裝在行李包裡的錢果然已經不見了。
想來應該是原身在火車上燒昏迷的時候有小偷趁亂偷走的。
現在已經過去那麼多天,想要再找到偷東西的小偷估計是不行了。
好在原身也不是一點心眼都沒有,出發的時候把錢分成兩份,一份放在她的行李包裡,另一份讓白林随身帶着。
她的錢丢了,白林那還有三百多塊錢。
雖然在把林滿倉墊付的醫藥費給出去之後,三百多塊錢立馬縮水城三百塊錢,但三百塊錢,也不少了。
放在這年頭,三百塊錢差不多是城裡一個一級工正式工一年的工資了。
手裡有錢,即使在陌生的時空,鹿芊心裡也沒有那麼發慌,她跟在林滿倉身後,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身邊的一切。
鹿芊和白林下鄉的地方是在黑省,位于祖國的最北端,也是最冷的一個省份。
四月份,别的城市已經春暖花開,原身記憶裡,她生活的北城路邊的桃花都開遍了。而黑省這邊的冬天似乎還沒完全離開,剛巧趕上個陰天,天空霧蒙蒙的,出了醫院大門,寒風迎面襲來,吹得人臉生疼,街上行人大多都還穿着冬裝,一個個行色匆匆。
鹿芊一眼掃過去,目光所及之處,最高的建築是不遠處挂着供銷社牌子的一棟三層黃色小樓。除了樓外牆體上刷着的黃色顔料,鹿芊再也看不見一點鮮豔的顔色。
路旁的枯樹還未抽出新的枝芽,再後面是青磚水泥瓦的低矮房子,就連匆匆經過鹿芊身邊的路人也都穿着藍色或黑色土布的衣服。